第一百六十四章 北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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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伏在高坡上已有了老半天。天是极其阴沉黑暗的，下方的巨石和远处的石森林，都像披了一层黑漆一样浓稠的缎子，宽广寂寥的天地里，连稍起的微风都似狂风大作，呜呜的在他们几人的耳边响。

老半天过去了，石森林的周边连一丝该有的动静都没有，为了响应这样的零点氛围，他们几个也毫无声响，连均匀的呼吸，都特意缓了几个度。

陈陈知道了八树石森林的由来，他用望远镜的高倍镜头套住其中一颗巨大的石树的时候，天光刚好下沉。阴郁的黑暗来得很快，就像在他们头顶极高极远的空中压下了庞大巨人的手掌，忽的一下，就沉下不少。

在完全看不见之前，陈陈发现，这些灰色的森林就是由八颗巨大的石树组成的，它们的枝桠茂盛，在石树主干的两侧还生长出了光秃秃的几株小石树，互相勾搭，错综复杂，形成了堪比秦岭的广阔石森林。

可在广阔的石森林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还有什么，陈陈就看不清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在这石森林里是否存在不死树。他隐隐开始担心，如果不死树根本不存在呢？又或者传说不准确，不死树就是一颗普通的石树，它只是因为是石头，所以才叫不死树。

陈陈侧头看了一眼在他一旁的老学者。老学者带着倦意，但仍紧紧地盯在前面，没有放松。他没有说出话，怕唐突的打破天地间巧合似的默契。重新偏过头，想用望远镜望一望下端的断裂盆地，却发现现在肉眼所见，除了冒尖的巨大岩石块，其他的根本看不清了。

忽然，陈陈听到了他的左侧有轻微的声响，很快，又抚平了。他感受到，他旁边的巴疯子动了动，似乎是换了一只手拿刀。他没有管。

风在呜呜的响，天似乎冷了些。

高坡上的岩土似乎在冒严寒冷气，伏在其中的陈陈的腹部受凉的冷，像有一块冰，硬生生的敷在了他的肚子上，要命的寒气从腹部窜到脚再到全身，使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无法控制的细小动静在如履薄冰的大荒中无限放大，特别是随时可能让他们四面受敌的百鸟栖息地。老学者吓了一跳，疲倦的他的呵斥声差点脱口而出，随即很快的，又咽下了肚，他猛地顿了一下，最后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陈确实也吓了一跳，他能感受到巴疯子和布扎木的目光，他的脸在这样的目光下，蹭地上头了。他的脸稍微温了些，但心里是自责的，他完全没预想到，生理反射竟然会让老学者他们有这么大的反应，同时，他也反省自己，这分明是可以强忍住的，说到底，他没有真真实实体会过大荒中的残酷，没有把老学者的叮嘱和巴疯子的警告彻底放在心上。

陈陈一点一点弓起了身，没有太大，只是让自己的腹不着地，缓了好一会儿，寒意稍驱，才勉强好受些。他抓起了一把剥落下来的尖碎石，用来时刻提醒自己，如果稍有放松，就使劲握一握。

如果风能代表流逝的时间，那么陈陈此刻应该被吹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仍是一片死寂，四周依旧如此。这里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声音，连在坟堆里都不会如此。这里没有虫鸣，没有蛙叫，只有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怪东西们。一环仍是扣一环，这是非常要紧的。陈陈此时眼皮在打架，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碎石已漏了不少，他本人没有察觉。

就在陈陈脑袋慢慢垂下去的时候，忽然老学者碰了碰他的胳膊。他忍住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他瞪大眼睛看着老学者，却看见老学者用口语说让他睡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