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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船只已经开了出去,奔着大船去了。
跟着他来到这码头上的,都算得上是他的心腹,对他这般行动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在打斗中从容相视一笑,那笑就像是在说,看,老大又来了……
大船上,正因为阴韧受伤,而略显忙乱,一时倒是连有小船紧追而上都不知道。
小船追着大船走了一路,在大船看不见的位置上,始终保持了一个均等的距离,并没有贸然靠近。
王元昭有些时日没有亲自摇船,这熟悉的感觉令他不免兴奋。可看到视线范围之内的大船,他又皱了眉头。她在家中待着,那阴韧何以知道地道的存在,还将人给带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也是林茜檀想知道的。
同一个时候,阴韧刚刚被人扶着进了船舱。
王元昭用力之大,只有被射中的阴韧本人最是清楚。阴韧暗道自己太过大意,也低估了王元昭的实力。自以为那不过就是有几分本事的毛头小子。
他们忙他们的,林茜檀却还站在甲板上,远眺着河面。天隆帝眼光长远,这运河,修建得极好。眼下已经带来繁荣,假以时日,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说。
她看不见王元昭,那边王元昭却将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目力好,胜过望远镜。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站在船头的人似乎眉头微蹙……
林茜檀这会儿在想的,是家里的女儿。
一夜之间,变故来得也太快了一些,不知道府里发现她不在之后,会做怎样的一个反应?孩子醒了,见不到她,会不会哭闹?!
也许真是因为母女连心,江宁娘也发现这一天早上起来,自从出生以来一向乖巧的孙女,忽然就哭闹得厉害起来,嚷得她头疼,又哄不好。
楚渐已经从霁月那里知道林茜檀出了事,却不动声色的。
钟嬷嬷处理得很好,“林茜檀”紧紧地关闭房门,人人都只当她是想趁着女儿不在身边而多睡一些懒觉,倒是一时之间没有谁去多想的。
楚渐又有心帮她遮掩,便干脆叫钟嬷嬷对外宣称林茜檀夜里受了寒,正卧床休息。
可遮掩得了一时,也不能一直遮掩,再怎么拖,也不过就是拖个两三天。
楚渐只能是寄希望于儿子那边动作快些。
楚绛确实已经追了出去。
江宁娘虽然心里奇怪,但却愿意在丈夫面前装傻充楞,而且愿意帮忙掩饰。林茜檀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她身边的人有不解的地方,她答道:“在这件事上,我跟她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婆子便有些不解。
江宁娘笑了:“别的不说,光是冲着老爷这几日对我好,我也乐意当作什么也没看出来。”
也许是因为做了爷爷,楚渐变得更加慈和了。
婆子也笑,她主子这半辈子过来,一颗心都挂在老爷身上,现在老爷乐意拿正眼看她,她高兴。
其实这是江宁娘的误会,楚渐不过是不愿意在孙女跟前摆出一副冷脸而已。但江宁娘也乐得装傻。
江宁娘又跟婆子说:“你可得替我看好了,别叫芷悦出去乱说,小孩子家家的净是胡闹。”
婆子恭敬答应。
其实生辰八字那事,就算是少夫人不去拦着,她们也要出手的。那洗茅房的丫头,事后已经被她们灌了哑药了。
江宁娘唠唠叨叨:“她也是给宠坏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也全不知道。”
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第一个孙辈,将来还要嫁人的。哪里能叫江芷悦真的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传出去。
说着说着,便又把话题说到江芷悦头上去了。
她身边的婆子们便都跟着笑,又说江芷悦和楚绛怎么怎么般配上面去了。
“你们帮我看看,等这次这个事过去,我再给提一提,我那儿子也是,都是表妹,可没个那么偏心的,我让芷悦嫁来,之后与我也有个伴。”
屋子里便笑做一团。
她们没注意,楚渐就站在屋子外面,悄无声息地来过。
府邸外面那些兵器碰撞的声音弱了,大家都知道那夏军进城了。也就是说,胜负没有什么悬念了。
于是都纷纷打听起那个隐藏行踪很多年,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夏朝皇孙来。
夏军进城并不扰民,现如今只围堵在皇城周围一圈,城中的原来兵马,要么被杀了干净,要么就是干脆投降。
众人全不知道那位皇孙殿下长得什么样子,心里自然痒痒的。
可江宁娘不怕自家碰上什么麻烦。楚家在朝中一向低调,也识时务,无论谁坐了这江山……
说到这,江宁娘后知后觉的,赶紧吩咐道:“快快快,把前些年先帝赏赐的东西都给整理出来。”她要处理了,免得招祸。
天隆帝还不知道自己明明还活着,却被不知多少人口误成了“先帝”,他是阴韧手里的人质,阴韧只要带着他,不管是谁把京城给打下来,都是一样的。
黄金灿灿的玉玺自然也是随同出宫的东西,阴韧却将它随手一扔,放到了一个下属的那里,就好像那只是一块普普通通四方体的石头。
阴韧包扎好,才问起了林茜檀和天隆帝,自然有下属告知,阴韧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林茜檀刚刚好也进了船舱。
外面风浪不小,雨也没停,林茜檀就算穿得足够,也还是沾染了一些寒气,阴韧直笑:“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快,昨日还没手炉不肯动的,今日倒是了不得了。”
林茜檀看了看阴韧身上的伤,也不搭理。
阴韧笑得更高兴了。
这个丫头,就是这么贴合他心意,他自己知道自己性情古怪之处,阴晴不定,也就这么一个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对他甩脸色还反而取悦了他。
林茜檀却有一半并不是故意做出来的。
阴韧像是才知道林茜檀晕车晕船的毛病,林茜檀坐着待了有一会儿,再出去透气的时候,发现船只似乎走得慢了一些。也平稳了一些。
林茜檀只以为是因为走得远了,不必那么急了。
她才刚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船舱里就有人出来,说是奉命来给送斗篷的。
林茜檀没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这一次倒是老老实实地把斗篷给接了过去。
不多时,雨小了一点,林茜檀像是能够透过重重的雨幕,在船后迷雾里,远远看见一丝熟悉的身影。
王元昭鹰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大船。随着他驾驶着不适合在大河行走的小船只熟练地稳稳跟在后面,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兵马也沿着陆地,分在两岸尾随而来。
林茜檀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看见了那狂风暴雨夜里见过的黑暗中铮亮的眼睛。
她不由有些担心,虽说他是个从小就风里来雨里去的,可这夏日暴雨的天气,说不准这路上来个暴雨……
王元昭却只有龙归大海的喜悦。
离着京城远了,距离那些锦绣繁华也就远了,可王元昭却没觉得自己能真正回以前那种没事下水捞捞鱼的日子了。
就像赖大麻子这些童年玩伴,虽然还和他说说笑笑,话语之中却也有了几分泾渭分明的恭敬。
天隆大运河横贯东西,到了夏日水势上涨,往来之间朝发夕至,十分便利。船只不过是行走了半日工夫,就已经开到了不知多远外,进了沧州境内。
不过一日半日不在,别人看不出哪里不对,林茜檀却多半日也不想跟阴韧待在一起。
到了午后,阴韧下令停船。
林茜檀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镇景象,笑了,还好她判断没有出错,阴韧果然在这宁安郡停下了。
从京城到东都,有几处重要的补给之处,这宁安郡就是其中之一,其他的事,对付着便过去了,但林茜檀知道阴韧一个要紧的习惯。
他有洁癖。
凡是用过半日而未清洗五遍以上的恭桶他是绝不用的。
现在看来,这样的习惯即使是在逃亡这样重要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改变。
计算路程,要停下,多半便是这宁安郡了。
宁安郡也是个口岸城市,船只流量大,林茜檀趁着下船的时候,偷摸往那边众多船只里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王元昭的身影了。
阴韧注意到她,道:“在看什么,救你的人?”
林茜檀也不否认:“是。”
她这样,阴韧反而没有多想,运河虽是人工挖凿,但浪花同样不小,又一眼可望,如果有人尾随,早就被发现了。
林茜檀笑。王元昭自从从她这里弄去个迷彩服之后,就习惯于把它穿在内里,她之所以刚刚能够看见他,还是凑巧。
她在心里感谢自己的娘亲捣腾出来的好东西。
也期待,她那眼下正在郡城里落脚的姨母同样能够像她娘亲一样,给她一份天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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