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淡淡风溶溶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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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毅甫举起酒碗，敬了柳清风一碗酒。</p>

柳清风也拿起碗，“我量力而行，不与王县尉客套。”</p>

后来柳蓑已经趴在桌上熟睡过去。</p>

王毅甫难得与这位柳先生闲聊如此之久，并且能够如此随意。</p>

柳先生说那些王毅甫眼中的大事壮举，都神色平静，极为从容，唯独在说到一件王毅甫从未想过的小事上。</p>

柳清风竟是破天荒喝了一大口酒，真是借酒浇愁了。</p>

“宝瓶洲各处，一地方言的消失，让人心痛。许多大的小的，哪怕极为碎碎的文脉，只要书籍还在流传，总有补救的机会。可是那些牵连着许多风俗的方言，若是没了，就是彻底没了啊。”</p>

柳清风最后怔怔望向窗户。</p>

窗户关着，读书人看不见外边的月色。</p>

是不是比昨天明亮，还是会比明天黯淡，都不知道。</p>

徐远霞回了家乡，开了一家武馆，只不过这位馆主，却喜好关起门来偷偷写书，给下人打扫房间，偷看了去，便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p>

虽说大髯汉子一大把年纪了，那副尊容，也实在上不得台面。可是愿意嫁给他的姑娘，还是不少。</p>

毕竟一看就是个不缺银子的主，关键是这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方方面面，都吃得开，本地的江湖帮派，县令老爷，同城的郡守府里边当差的，秀才贡生，他都能聊几句。</p>

一条老光棍，只要腰包鼓，想当光棍都难。</p>

城池周边的深山，来了一帮神仙老爷，占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僻静山头，那边很快就云雾缭绕起来。</p>

很快老百姓们就蜂拥而去，在山脚那边，有那磕头求仙家缘分的，也有求着这些仙人帮忙消灾解难的，只是都被拒之门外。</p>

然后一位山上神仙云游山外的时候，相中了一个修道胚子，原本是个郡城最寻常的市井少女，她自己死活不乐意，一心想要与青梅竹马成亲，过安稳日子。她喜欢的年轻男人，刚好就在徐远霞的武馆学拳，暂时算是外门弟子。</p>

只是让徐远霞哭笑不得的事情，是他走了一趟山中，用道理外加那把腰间佩刀，好不容易说服了那帮练气士，别用强的，得做那你情我愿的买卖，那些修道之人，境界不高，而且也算讲理，和和气气的，便答应下来。</p>

不曾想徐远霞的武馆，很快给那少女的爹娘带了一大群亲戚，闹了个鸡飞狗跳，哀嚎不已，尤其是位老妪，哭得晕厥过去，差点没能喘过气。</p>

后来少女自己也改了主意，不管是被爹娘亲戚说服了还是如何，总之就是答应去山上修行仙家术法了。</p>

徐远霞便闹了个里外不是人。</p>

只不过江湖路走多了，徐远霞倒也没觉得如何。</p>

那对男女，分别之前，也就是那些相约柳梢头，山盟海誓什么的，估计双方都想通了之后，还会对未来充满憧憬。</p>

一个学了拳，当江湖大侠，自己开门立派，一个在山上学了仙家术法，以后甚至可以相互帮衬。</p>

只是还没过一年，她便来得少了。</p>

再过了一年，她就干脆再也不来了，哪怕男子去找她，也上不了山，更见不着她。</p>

以前滴酒不沾的年轻男人开始学会了喝闷酒。</p>

徐远霞对此也只能是一声叹息。</p>

那少女是修道胚子，还真不假，一次跟随师长师兄，竟然已经能够从郡城上空御风而过。</p>

愿游名山去，学道飞丹砂。</p>

那个时候，正值晚霞，年轻人抬头望去，一下子就满脸泪水。</p>

徐远霞都没法劝什么。</p>

这天夜里，徐远霞躺在屋脊上，坐着喝酒。</p>

有些想念两个比他岁数小的江湖朋友。</p>

又傻又聪明的张山峰。</p>

永远思虑重重的陈平安。</p>

不晓得下次三人再碰头，自己得喝掉多少壶酒才行。</p>

如今世道可处处透着古怪，徐远霞只希望那两个朋友，过山过水，都能顺顺当当的。</p>

大髯汉子歪着脑袋，揉了揉下巴，真要说起来，自己刮了胡子，三人当中，还是自己最英俊啊。</p>

书简湖云楼城一处巷弄。</p>

住在门对门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年轻男人与一个常年挂鼻涕的孩子蹲在院子里边，烤苞米，掰成两截，年轻男人递给那孩子一半。</p>

孩子急眼了，不去接，“姓顾的，凭啥我吃小的半截？！你年纪大，就不能让着我些？还想不想当我姐夫了？！”</p>

顾璨笑道：“我这辈子就没吃过小的那半截苞米，从来都是大的那截。跟你熟归熟，但是不能破例。”</p>

孩子瞥了眼顾璨，看样子不像开玩笑，见好就收吧，反正苞米都是顾璨的，自己没花一颗铜钱，孩子啃着苞米，含糊问道：“你这么有钱，还经常吃烤苞米？”</p>

顾璨点头道：“吃啊，怎么不吃，饿极了，土都吃。”</p>

孩子白眼道：“成天满嘴胡话，没姑娘会喜欢你的。”</p>

孩子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还算人模狗样、勉强配得上自己姐姐的家伙，曾经是书简湖的顾大魔头，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又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书简湖地头蛇，甚至可以说，如今的顾璨，走得步步稳当，方方面面的人情往来，关系打点，都风生水起，只是一切都在幕后。</p>

曾经的截江真君刘志茂，如今的上五境修士，真境宗供奉，在当年那场闭关之前的师徒问答之后，其实已经彻底将顾璨视为唯一嫡传，将那本关系大道根本的《截江真经》留给了顾璨。</p>

师姐田湖君，如今更是将这位小师弟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p>

原先负责驻守云楼城的大骊年轻将军关翳然，哪怕如今已经离开，但是新一任大骊武将，分明是那位关氏嫡玄孙的朋友，而且是上了酒桌敬酒、酒杯只会比关翳然更低的那种，顾璨知道这是朋友，又不是朋友，但其实都不重要。</p>

石毫国新帝韩靖灵，石毫国庙堂上最年轻的礼部侍郎黄鹤，以及许多书简湖年纪不大的“老朋友”，都曾私底下陆陆续续来找过顾璨。</p>

最关键的，是曾经来了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p>

顾璨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哪怕对方施展了障眼法。</p>

顾璨也没有装傻，直接作揖行礼，敬称姜宗主。</p>

姜尚真当时挺乐呵，不但进了门，还与顾璨喝了酒，无声无息隔绝出小天地，半点不把顾璨当外人，说了几句惊世骇俗的言语。</p>

说他姜尚真如今太他娘的憋屈了，卧榻之侧，鼾声如雷啊。</p>

还骂那玉圭宗的老宗主，骂他的选址太糊涂，换成其它任何鸟不拉屎的地儿都行啊，偏偏选了此处，不是存心让他姜尚真每天睡不着觉嘛。</p>

顾璨只是听着，双手持杯，也不喝酒。</p>

这个举动，意思很简单，就是他顾璨，身在书简湖，就只做姜宗主觉得应该是怎样、才算正确的那个顾璨。</p>

至于顾璨自己当下如何，想如何，本心如何，未来所求，所有的一切，根本不重要。</p>

所以姜尚真就只是来了一趟，喝了几杯酒，便走了。</p>

顾璨在这些事情上，除了那位真境宗宗主的某些言语，从不对曾掖和马笃宜隐瞒什么，可曾掖和马笃宜起先还是都很担心，担心顾璨会重新变成之前的那个青峡岛顾璨，而不再是跟着陈先生走过千山万水的那个顾璨。</p>

好在顾璨没有让他们担心更多，除了各种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应酬、酒局，顾璨依旧会每年拿出最少六个月，带着曾掖、马笃宜一起游历书简湖附近的山上山下。</p>

在这个过程里边，除了山水形胜，也有过许多意外之外的冲突，其中就遇到一场惨剧人寰的惨事。</p>

顾璨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息事宁人，或是一笑置之，此次出手，以原本只是做个样子的腰间那把寻常剑，独自斩杀练气士十二人，皆是一击毙命，其中还有一位曾掖和马笃宜都十分忌惮的龙门境修士，只是在连剑修都不算的顾璨身前，都谈不上有什么还手之力。</p>

那一次，就连曾掖和马笃宜都只觉得大快人心，那帮修道之人，死不足惜。</p>

最后顾璨背对两人，一手持剑，不着急收剑入鞘，另外一手轻轻握拳，轻轻一敲握剑之手，抖去长剑之上的鲜血。</p>

顾璨转过身之时，已经收剑在鞘，笑道：“走了。天地生养，天地收尸，不用去管。”</p>

如今顾璨的家业不小，除了刘志茂争取回来的那座青峡岛，还有好些岛屿都记在他名下，所以顾璨其实已经很少来小巷宅子这边，但是每次出门游历归来，或是忙里偷闲，就都会来这边住一宿。</p>

今儿苞米足够多，虽说次次都只能吃那小半截，孩子依然吃了个肚皮滚圆。</p>

顾璨想着一件心事。</p>

自己千绕万转，精心安插在正阳山和清风城许氏的那两枚棋子，连他自己不知道何时才能提起伏线。</p>

既然急不来，那就慢慢来吧。</p>

孩子打了个饱嗝，干脆坐在地上，看着一旁那个姓顾的家伙，问道：“除了我，谁还那么好说话，让你吃大截的苞米？”</p>

顾璨瞥了眼他。</p>

孩子突然有些怕。</p>

顾璨笑了起来，指了指孩子的脸庞，“擦一擦鼻涕。”</p>

孩子立即一吸鼻子，都不用拿袖子手背擦拭。</p>

顾璨想了想，说道：“我与那个人，大概很难变成以前的那种关系了，不过没事，只要我不犯大错，一次都不犯，他就只能一直念着我。天底下多少的好朋友，说散就散了，都没什么闹翻脸，还不是渐行渐远。我跟他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我反而比较安心。”</p>

顾璨望向那个缩头缩脑坐地上的孩子，笑道：“你觉得呢？小鼻涕虫？”</p>

孩子不知为何，只是觉得现在的顾璨不认识了，所以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小声说道：“你说是啥就是啥。我年纪小，啥都不懂，都听你的。”</p>

顾璨笑了起来，“也聪明，不过比起我，还是要差些。”</p>

这下子孩子不怕他了，白眼道：“我聪明？你去问一问先生夫子的戒尺！”</p>

顾璨嗯了一声，感慨道：“真有道理。”</p>

顾璨突然站起身，对那个孩子说道：“你去我屋子里边坐会儿，记得别乱翻东西。”</p>

孩子不明就里，仍是乖乖去了顾璨所住的屋子，只是在窗台那边踮起脚尖，担心顾璨会有事情。</p>

所以说还是个聪明孩子。</p>

有种聪明，是天生的本性。</p>

顾璨望向大门那边，笑道：“不肯进来也没关系，我出门见你便是。”</p>

一个探头探脑的文弱书生，畏畏缩缩现身，自我介绍道：“我叫柳赤诚，白山国人氏，离着观湖书院很近的那个白山国，我原本是游学书简湖，到了云楼城，一个迷糊，莫名其妙就站这儿了。误会，都是误会，我绝非那蟊贼，是正儿八经的斯文人，有功名在身的那种！”</p>

顾璨眯起眼，抱拳作揖：“既然无需晚辈出门，那就有请前辈出窍。”</p>

那书生气势浑然一变，大步跨过门槛。</p>

“柳赤诚”啧啧称奇道：“真是后生可畏啊。”</p>

顾璨起身微笑道：“只要前辈不觉着‘此子不可留’，都行。”</p>

那柳赤诚闻言大笑：“有趣有趣，妙极妙极。对了，我原本是来取回那部《截江真经》的，担心它遇人不淑，不曾想是天作之合。小娃儿，瞧你年纪不大，境界还挺高，叫什么名字？”</p>

顾璨神色古怪，想起一事，“前辈这是又要收徒弟？”</p>

柳赤诚神色微变，有些尴尬，叹了口气，“此时此景难为情啊。”</p>

顾璨说道：“恳请前辈，接下来好好说话，有事情更要好好商量。”</p>

说到这里，顾璨停顿片刻，死死盯住这个境界肯定极高的“书生”，却是没有半点敬畏神色了，“不然前辈会得意片刻就失意的。”</p>

柳赤诚学那顾璨嗯了一声，“真有道理。”</p>

然后柳赤诚笑道：“你不该留在这小池塘里边，应该去中土神洲白帝城。”</p>

大骊王朝的国势，蒸蒸日上。</p>

最近大骊旧中岳地界，下了一场连绵细雨，惹人厌烦。</p>

大骊原先五岳，如今都已经降为山神，加上新北岳披云山，即将挑选出三座山头，作为北岳的辅佐储君之山，就更加让某些山神揪心不已。</p>

以往整个宝瓶洲都没有这么个讲究，在浩然天下中土神洲，历史上曾经有过类似举措，但是效果并不显著，甚至可以说是遗祸深远。因为此举，耗钱费力，还不讨喜，容易节外生枝，横生事端。</p>

道理很简单，这些藩属山脉，往往距离大岳极其遥远，并非是那种毗邻大岳的山头，旧有山神，本就是名义上的寄人篱下，矮了大岳山君一头，一旦成为储君之山，规矩约束就骤增无数，因为山君可以随心所欲，以极快速度驾临自家山头。按照儒家圣人制定的礼仪，朝廷原本只有礼部衙门，可以勘验、考评一地山神的功过得失。</p>

虽说礼部尚书和侍郎都不敢怠慢此事，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不过大大小小的具体事务，都是祠祭清吏司的郎中负责，真正需要常年打交道的，其实就是这位品秩不高、却手握实权的郎中大人。</p>

不但如此，山君和大岳，可以从山神祠坐镇的大小山头，肆意攫取山水气运，当然大岳也可以反过来馈赠储君之山，只是就算山君大人说得言之凿凿，便当真能信吗？</p>

有个青衣女子，手持油纸伞，走在山岭道路上。</p>

此行是要去先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那就吃点东西。</p>

毕竟整个旧中岳地界，其实都算是龙泉剑宗的新地盘了。</p>

她在北行途中，在路上顺手捡了个小姑娘，就这么带在了身边。</p>

精魅出身的小姑娘笑嘻嘻问道：“秀秀姐姐，知道我们手中纸伞的别称吗？”</p>

阮秀心不在焉道：“不知道啊。”</p>

“撑花。是不是很形象，特别好听？”</p>

“是的吧。”</p>

“秀秀姐姐，你怎么一直这么提不起精神呢。”</p>

“糕点吃完了，饿。”</p>

“这就说得通了。秀秀姐姐，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吃杨梅不吐核，吃西瓜不吐籽，更能顶饿？”</p>

阮秀笑了起来，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看把你机灵的。”</p>

小姑娘抬起脚，看着满是泥泞的鞋子，郁闷道：“烦。”</p>

阮秀点了点头，“是很烦。”</p>

小姑娘挪远几步，然后干脆一脚一脚重重踩在泥泞中，问道：“秀秀姐姐，你有心上人吗？”</p>

阮秀笑眯起眼，“有啊。”</p>

小姑娘转过头，撑高了油纸伞，看着秀秀姐姐的侧脸，瞧了半天，轻声道：“秀秀姐姐你这么好，为什么他都不陪你一起出门呢？”</p>

阮秀想了想，说道：“他一直在我心里啊。”</p>

小姑娘手指抵住脸颊，做了鬼脸，“秀秀姐姐，你是女子唉，也不害羞。”</p>

阮秀又开始敷衍这个问题很多的小姑娘，“这样啊。”</p>

大隋京城。</p>

那个年复一年、不是穿红衣裳就是红棉袄的女子，今天没待在山崖书院，而是去了京郊一处寻常的橘园。</p>

只可惜还没到冬天，不然挂在树上的橘子，就像一个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p>

李宝瓶今天就只是临时起意，记起早先路过这么个地方，然后想着来看一眼，看过了便心满意足，她便原路返回。</p>

半路上，遇到了两个让李宝瓶更开心的人。</p>

一个背着小竹箱、手持行山杖的小黑炭。</p>

以及被小黑炭取了个大白鹅绰号的家伙。</p>

裴钱飞奔向李宝瓶。</p>

李宝瓶揉了揉裴钱的脑袋，“个儿又高了些？悠着点，可别从矮冬瓜变成高竹竿儿啊。”</p>

原本兴高采烈的裴钱立即忧心忡忡起来。</p>

李宝瓶拧了拧裴钱的脸瓜子，笑道：“逗你玩呢，小脑袋瓜子咋个还是不灵光呢。”</p>

裴钱有好多话想要跟宝瓶姐姐说。</p>

李宝瓶示意裴钱别急，转头问道：“小师叔还好吗？”</p>

崔东山笑着点头，“小师叔，先生，师父，会回来的。”</p>

裴钱怒道：“将‘师父’放在‘先生’前边！”</p>

李宝瓶看着追逐打闹的两个家伙，深呼吸一口气，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可惜小师叔没在。</p>

不然入冬就会下雪，大家可以一起打雪仗。</p>

长大了以后，就数自己与小师叔见面最少，当然是她与小师叔一伙啊。</p>

山崖书院山顶的那棵大树上。</p>

崔东山，李宝瓶，裴钱，一个一个爬了上去，无比娴熟。</p>

一起并排坐在树枝上。</p>

裴钱要坐中间，崔东山抢不过，李宝瓶让着她，裴钱便得逞了，开心坏了。</p>

李宝瓶已经听裴钱讲了一路的山水见闻，说得可慢，光是乘坐牛角山渡船去往老龙城，才刚刚讲完。</p>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晃着双腿。</p>

夜幕中的大隋京城，灯火辉煌。</p>

大概整座浩然天下的繁华之地，多是如此。</p>

溶溶月淡淡风。</p>

富贵太平世道。</p>

崔东山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些。</p>

实在是看过太多太多了。</p>

只愿先生在某年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早归家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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