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此句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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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邸院子只有三进，但是占地却广，三座庭院中央分别栽种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并非仙家老物，据说与衙署同龄。到了金秋时节，偶尔会有些随风飘荡的树叶，穿过了窗户，轻轻落过年轻人们书案上边，也会被收藏起来，或是作为书签，就当讨个好兆头。</p>

一株从某座仙家山头移植而来的老松，枝干如虬，皮如龙鳞，郁郁苍苍，穿过密叶的阵阵清风，仿佛都要比别处清冷些。树下围以一圈长条青石作凳，方便院中诸房官员出门休歇闲聊。绿荫里，还有一张镌刻有棋盘的石桌，每逢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映照在桌上，宛如仙人落子。</p>

还有后院的一棵桃树，是约莫十多年前崔瀺亲手补种的，容鱼当时还是个一想家就会哭鼻子的小姑娘。</p>

等到容鱼逐渐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也在书上看见了许多关于桃花的美好诗句。</p>

将毛笔搁在三山形青瓷笔架上边，合上一份卷宗，陈平安喊来符箐，想要调取一份机密档案，崔瀺在最近二十年内，视察京城诸司的具体行程，以及在这座官邸每天接见了谁、时辰长短，如果还有具体的议事内容记录是最好。</p>

不曾想符箐说国师府没有这样的档案。</p>

陈平安试探性问道：“刑部那边呢？”</p>

符箐摇头道：“更不会有这类存档了。”</p>

陈平安有些头疼，靠着椅子，双手笼袖，仰头看向天花板。</p>

一国如人身，纸面上的户籍数量、驻军兵力和赋税总额等等，宛如人之相貌，是能肉眼可见的，此外还有一些类似民间钱财流转不息的商贸流通，官道驿站之上的川流不息，便是人之气血，边军将卒在沙场的真实战力，则如皮下筋骨，至于书院讲学，村塾蒙学，百姓民心等等，汇总了，便是至关重要的人之精神。</p>

所以一个国家也有自己的脉象，陈平安想要找寻出来的线索，就像研究崔瀺如何为大骊诊脉。</p>

符箐说道：“禀国师，容鱼记性好，她六岁就进入此地，要不要把她喊过来？”</p>

陈平安点头道：“让她过来一趟。”</p>

容鱼很快轻敲房门，跨过门槛，脚步轻盈，默默选好位置，站在一块特定青砖上边。</p>

陈平安笑问道：“听符箐说你记性很好，怎么个好法？”</p>

容鱼说道：“禀国师，至少十年之内的所有见闻，我都能清楚记住，能写出来，也能画出来，还能模仿口音说出来。”</p>

陈平安愣了愣。</p>

容鱼解释道：“不是什么天授神通，仙家秘法，纯粹就是记性好。”</p>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我被崔国师带来此地，可能是当时年纪还小的缘故，所以比较自由，再者崔国师不事先提醒、明令禁止的事项，一般来说都等于被默许、可以做的。因此崔国师十年之内的日程安排，在书房那边接见了谁，谈了多久，崔国师是坐着不动，还是起身相迎，是让官员站着说话，还是搬了椅子给谁，谈完事情，崔国师有无送客，送到哪里，是门口，还是二三进院落的游廊门口，或是一路送到官邸大门。崔国师有无留客在此吃饭，他每天跟诸房要了什么卷宗，官邸与千步廊衙署各类抄录的往返，只要是我经手过的，不敢擅自笔录在纸，都记在这里了。”</p>

陈平安笑道：“那你近期就辛苦点，都抄录出来。”</p>

容鱼问道：“崔国师经常在屋外院子里踱步，每天吃了什么，偶尔去外边吃饭的时候跟某位、某几位文秘书郎的闲聊，以及那些官员的答话内容，细微神情变化，崔国师吃完饭起身之后，他们各自的表情，这些要写吗？”</p>

陈平安忍俊不禁，摆手道：“这些就免了。”</p>

容鱼告辞离去。符箐依旧守在抄手游廊那边，偶尔挪步巡视一遍国师府前两进院子。</p>

先前诸房年轻官员，都将符箐缓缓走过窗外的美景，视为一种稍稍放松心情的眼福。</p>

当下不会了。</p>

谢狗安安静静坐在门槛那边，听着书桌那边毛笔锋毫在纸上的沙沙响声。</p>

陈平安不抬头，落笔不停，随口说道：“有了国师府给的那块玉牌，大骊京城就可以随便逛，不用百无聊赖耗在这里，可以去找书看，钦天监，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藏书楼，善本孤本极多，都颇为可观，记得是偷看，别偷拿。”</p>

谢狗说道：“没啥意思。”</p>

陈平安想起一事，说道：“你飞剑传信到霁色峰，让狐国沛湘调个人过来，就是她的亲传弟子罗敷媚，她留在狐国，当那掌律一脉的修士，大材小用了。狗子，你去告诉符箐，去刑部衙署预定一块三等供奉牌，再给罗敷媚一个最低品的官身，录档落籍，她以后就在刑部历练。”</p>

谢狗疑惑道：“山主，罗敷媚那小狐狸精，不是正跟着孙琬琰、曹逆和袁黄几个在桐叶洲游历吗？”</p>

陈平安神色不变，说道：“那就直接飞剑传信给崔东山，再让他记得跟沛湘打声招呼。”</p>

谢狗叹了口气，晓得这就是那场大战的后遗症了，原本用以拘押“神性”的某些“遗忘”，如花飘零，碾落成泥，真没了。谢狗毕竟是谢狗，还不至于为此愁眉喟叹，小有惋惜而已。</p>

谢狗蹦跳离开后，陈平安停笔，抖了抖手腕，揉了揉眉心，再从桌上拿起一块未经雕琢的白玉手把件，攥在手心。此物是游历途中，用行山杖在河水激流中一下一下戳出来的籽料。</p>

关于大骊吏部尚书人选一事，陈平安事先征询过两个人的看法。皇帝宋和，以及洪州豫章郡采伐院首任主官林正诚。</p>

林正诚的回信内容很简单，上策，国师长久自领吏部。</p>

中策，要么从陪都六部堂官中挑选一人，最好年纪不要超过六十岁。或是从边军武将中拣选一人，既然文官沈沉都可以职掌兵部，那么由一位功勋武将担纲领衔吏部，锐意进取，也不算什么。不然就是京城吏部侍郎樊燮就地升迁，此人循规蹈矩，也能凑合着用几年。</p>

下策，在上柱国姓氏当中，随便选一个现任家主，或是预定的下任家主。国师抽签都无所谓。</p>

皇帝宋和心目中的吏部尚书最佳人选，让陈平安倍感吃惊。</p>

是林守一。</p>

不过皇帝也有几个过渡人选。马沅，曹桥，袁崇，长孙茂，魏礼，各有优缺点。</p>

陈平安列了一份名单，是近期要见的一批大骊文武官员。</p>

让容鱼和符箐负责对接诸部衙署。</p>

王毅甫，山巅境武夫。昔年卢氏王朝武将第一人，亡国之后，与现任大渎长春侯杨花差不多，曾是太后南簪的侍从护卫，之后以武秘书郎身份，担任柳清风扈从，辗转各地，当过数次县尉。柳清风去世之后，王毅甫便辞官，没有返回旧卢氏王朝地界“养老”，就在陪都那边隐居市井。</p>

魏礼，旧大隋藩属黄庭国出身官员，担任过大骊龙州刺史，约三十年间，一路升迁累官至陪都礼部尚书。</p>

韦谅，法家修士，辅佐崔瀺订立山上规矩，编撰神灵谱牒。旧青鸾国大都督，陪都吏部左侍郎。</p>

刘洵美，篪儿街将种子弟，战功卓着，大渎督造官之一，现任陪都兵部右侍郎。</p>

禺州将军曹戊，石毫国武将，本名许茂。迎娶了一位上柱国袁氏嫡女。</p>

大骊崇虚局下京师道录院，京师道正洪逢侠，道号“玉锋”，金丹境道官，还是一位剑修。</p>

韩熠。一州将军，驻守京畿之地。曾是与黄庭国接壤的野夫关守将。</p>

还有三位郎中，分别来自户部，吏部和兵部。</p>

户部清吏司郎中关翳然。都说整个大骊吏部都是他家的，吏部姓关很多年了，关翳然同样是三位督造官之一，年纪最大的柳清风做到了陪都礼部尚书，刘洵美也是陪都的兵部侍郎，反而是出身最好的关翳然，仕途一般，若说坎坷，倒还不至于。</p>

京城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宋韩洪。出京办事，化名较多，更换名字姓氏的“位次”即可。在这个位置上不挪窝很多年的老郎中，与喜欢在红烛镇开店卖书的冲澹江水神李锦是旧识，早年既参与过一场“围猎”，也去过那位嫁衣女鬼的府邸，更走过一趟书简湖。前不久才见过一次陈平安。吏部尚书被誉为天官，那么这位郎中，就是山水官场的小天官。</p>

兵部武选司晁宝相，还兼管着大骊王朝的一部分江湖事，秘密接纳江湖高手进入兵部诸司。</p>

在京的，就被优先安排进入国师衙署，陈平安特意圈定了关翳然，先见此人，其余几位，可以随意。</p>

关翳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踏足传说中的国师衙署。</p>

户部清吏十八司，管着大骊王朝的钱袋子。</p>

符箐等在门口，带着这位国师正式接见官员中的第一人，进了衙署大门，关翳然见过了梧桐树，到了二进院落，瞧见了古松，还有厢房窗户里边的一颗颗脑袋，这些都是当大官的料啊。再沿着一条抄手游廊，看到了一棵花期已过只剩绿叶的桃树，还有那位站在树旁的青衫男子，双手负后，手心握着一把玉竹扇。</p>

关翳然当过武将，也做过文官，仍是选择作揖行礼，且强忍着笑，朗声道：“户部清吏司郎中关翳然，拜见国师。”</p>

陈平安挪步走向屋内，笑道：“忙得很，只能抽空跟你闲聊一刻钟，马上就要见韩熠和武选司、祠祭清吏司的郎中大人了，跟他们要聊正事。”</p>

进了屋子，陈平安搬了两条椅子放在门口附近，关翳然落座，抖了抖官袍，翘起二郎腿。</p>

好家伙，胆大包天，这是反客为主了？</p>

陈平安也是照做。</p>

关翳然眼角余光瞥见游廊门口那边的女子，只是对视一眼，关翳然便心虚起来，默默放下那条不懂规矩的二郎腿。</p>

官场上擅长揣摩人心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上边自己挨得着边、有数的几个人，不想要什么，要真正搞明白，他们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两者异同，不能混淆了。下边一大帮，他们想要什么，哪些自己可以给，哪些不能给，都要拎得清楚。</p>

意迟巷，篪儿街，十来岁少年就明白的道理，很多官员可能需要花费二三十年才能懂，甚至是一辈子都琢磨不透。</p>

关翳然属于“笨人”。</p>

所以他又翘起二郎腿。</p>

否则他也不会去大骊边军中当一名随军修士，而不是像曹耕心、袁正定那样到地方为官，打熬资历，稳步升迁。</p>

关老爷子也狠心，这位玄孙说要用化名，不用关这个姓氏，要凭真本事升官，积攒军功，尤其不许家族跟边军偷偷打招呼，关老爷子还真就没打任何招呼。刚到边关那会儿，尤其是头个五六年里边，跟那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卢氏王朝，狠狠打了几场，在沙场上关翳然救过很多将卒、同僚的性命，也被人救过。</p>

等到大骊铁骑硬生生踩断了卢氏国祚，一次偶然的庆功宴，人堆里的关翳然，才被一位京官出身的镇字头大将军认出身份，关翳然的一位上属武将，本来还觉得这小子真是可造之材，想要给他介绍一门亲事来着，结果等到得知关翳然的真实身份之后，武将既震撼又惊吓，简直是冷汗直流，这小子若是在自己这支边军中出了事情？</p>

那武将先假装不知关翳然的身份，使劲拍打年轻人的脑袋，说了几句勉励言语，之后暴跳如雷，直接给兵部那边的某位昔年老下属却在朝中升官更快的家伙寄信一封，字数不多，就三个字，草你妈！</p>

老子只是让你挑选几个有家世懂兵法、挨了刀子不喊疼的好苗子过来，没让你送个小祖宗！</p>

先前户部衙门完全没有跟他说是什么事情，只说去一趟国师官邸。关翳然瞬间明了，国师召见，是陈平安正式接位补缺了。</p>

啧啧，荆宽这小子好运道，要真的官运亨通了，挡都挡不住！先前菖蒲河那顿酒，没白请。</p>

陈平安笑道：“商议吏部尚书人选的时候，陛下跟我顺便讨论过关郎中的升官图路线，”</p>

关翳然顿时头大如簸箕，姓陈的，这也叫闲聊？！别顺便啊，干脆别聊。</p>

悻悻然，关翳然再次放下腿，正襟危坐起来。</p>

陈平安攥着竹扇，手心轻轻摩挲，说道：“我跟陛下说，关郎中是个极没有官瘾的人，好也不好，若说官瘾极重的人，容易不择手段往上爬，当然他们也能做实事，但是内心深处，小算盘和账簿上边，终究全是私欲的底色，想着等我当了多大的官就会如何如何，自欺欺人罢了。可是太没有官瘾，也不行，要么哪天被恶心坏了，半途而废，撂挑子，要么在宦海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虽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做事情无担当，决不当出头榫。很早之前，就在书上见过，或是听说过一些被官场奉为圭臬的‘庙堂黑话’，比如想当大官，要么投个好胎，要么做对事情跟对人。事实证明，果然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p>

关翳然叹了口气，说道：“陈平安，你不该趟浑水的。好好当个修行中人，证道长生不好吗。”</p>

陈平安笑道：“落魄山的山主不是官？剑气长城的隐官不是官？我官瘾就比你大。”</p>

关翳然无法反驳。</p>

陈平安说道：“所以我跟陛下建议，关翳然在未来十几二十年之内，辗转各部，至少把大九卿都逛一遍，完成一桩官场壮举。在那之后，资历也有了，年龄也到了，是想要拿个学士头衔就告老还乡，还是再往上走一步，只看京城某部关侍郎或是陪都某部关尚书自己的意思了。”</p>

关翳然眼睛一亮，“若是如此一幅升官图，真可以啊！”</p>

只要近些年不被家族期许、山头派系拱火架到某个高位上边，关翳然还真不介意慢慢升官，踏踏实实多做一些暂时与高屋建瓴朝政纲领无涉的实在事务。如今他只是清吏司十八位郎中之一，就已经推掉了多少官场应酬？悄悄恶了多少关系、年少私谊？</p>

陈平安调侃道：“好了，闲聊完毕，那就慢慢熬着吧。小小五品官的郎中，以后再想来此见国师，机会不多的。”</p>

关翳然如释重负，赶忙起身，拱手道：“走了走了，下官不敢耽误国师抽陀螺似的接见官员。”</p>

陈平安说道：“在这边吃顿午饭，我有小灶，放心，从国师俸禄里边扣的。”</p>

关翳然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向抄手游廊，摆手道：“下回下回，下回再说。”</p>

符箐领着他从一道前院侧门离开官邸，再移步去大门那边将韩熠领来此地。</p>

等到朝廷公开国师身份，就无此讲究了。</p>

大骊王朝常设的一州将军当中，掌管京畿军伍兼一部分京城武备的韩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p>

符箐发现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将军，十分紧张，在衙署门口等候期间，一直偷偷扯着领口。</p>

领着韩熠去了后院，进了那间书房，额头渗出汗水的韩熠明显犹豫了一下，老将军还是帮忙轻轻关上了门。符箐守在门外，里边很快便响起韩熠的爽朗笑声，扯开嗓门说了句，国师说得对，打仗容易当官难。</p>

不到一刻钟，韩熠侧着身子走出屋子，脸上神色轻松，不忘让国师不必送了。</p>

韩熠领了一道国师密旨，这几年里边可管可不管的事情，试着管管看。</p>

来之前，不认什么剑仙，甚至不认崔国师的师弟，但是“隐官”二字，韩熠认！</p>

之后是兵部武选司主官晁宝相，是个魁梧汉子，虽然升了官，还是破格提拔了两级，但是离开的时候，神色黯然。</p>

不过陈平安一路送到了中间院子门口，然后就在那边停步，符箐很快将京师道正洪逢侠领过来，他们也不去后院，就坐在古松树荫下的长条青石凳上，先前打过一次照面，当时还是陈平安带着小陌和仙尉一起主动登门拜访。</p>

管着京城所有授箓道士的洪逢侠，其实心中比较奇怪，比自己更大的那位道官，大骊崇虚局韩靖灵也在京城，为何国师不见他，召见自己？闲聊片刻，那位神色和煦的年轻国师，才说自己近期会去一趟崇虚局，叨扰韩真人的清修。得知此事，洪逢侠瞬间心情大好，与有荣焉。</p>

祠祭清吏司郎中宋韩洪。这位老人也是兵家二祖七魄之一。</p>

气氛轻松，陈平安聊了一些山水官场事务，最后问了一句，“崔师兄有没有赠送灵犀珠？”</p>

宋韩洪微微讶异，点头道：“有。但是让我留着不要用。”</p>

陈平安说道：“现在可以用了。”</p>

宋韩洪点头道：“下官领命。”</p>

到了门外，陈平安从符箐那边拿过一块玉牌，再交给宋韩洪，“随时都可以过来这边议事。”</p>

宋韩洪告辞离去。</p>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符箐，你通知林守一近期有空的话，就来这边一趟，说我有事找他，真不是催债。你再让礼部将近三届会试殿试答卷的原件抽调出来。”</p>

符箐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林守一，跟国师是同乡同龄人。听说前不久在长春宫那边闭关，跻身的上五境。曾经在陪都那边，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大渎庙祝。考卷的“原件”？那就是连字体都要查阅了？看国师的意思，是准备建议林守一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当官吗？</p>

皇帝宋和本人心目中，早就有了未来的六部尚书人选。</p>

他们分别是林守一，关翳然，曹耕心，袁正定，赵繇，吴王城。</p>

千步廊南边，南薰坊的户部衙署与对面的鸿胪寺，前者衙署门面瞧着就寒酸，后者气象雄伟。</p>

也是京城官场的一道景色，都说是一个装穷，一个摆阔。</p>

尚书马沅将关翳然喊过来，既不多问，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关翳然以后多上点心，少说话。</p>

关翳然一边使劲点头，一边到处翻检抽屉，最终成功摸走一罐茶叶。</p>

气得马沅笑骂一句臭小子，你真是我爹。</p>

马沅的科举座师，正是吏部关老爷子，关翳然的太爷爷。</p>

当年马沅在吏部的三年七迁，哪怕有个鄱阳马氏身份，还是让整个官场觉得不可思议。</p>

怎么看，马沅的眉眼相貌都不似关老爷子年轻那会儿啊。</p>

大骊王朝或明或暗的八幅升官图。其余几条官场路线，终究不如它们来得清晰、扎实。</p>

边军宋长镜。陪都洛王宋睦。太后南簪。吏部关家。</p>

上柱国袁，曹。管着大骊所有随军修士的紫照晏氏。以及当过两部尚书的马沅。</p>

关翳然拎着茶罐，走到门口那边，嬉皮笑脸随口说道：“我不太敢去茂爷爷那边讨骂，你帮忙问句身体好啊，尚书大人抓点紧，可别不上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