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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说完,都神情讪讪地看向陈冲。陈冲神色黯然,只对他们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切勿穷追入林。”他借来一柄斫刀,将窦辅腰间箭羽切下,又撕下帛布将他创口裹好,又对士卒们说道“你们便用斫刀,在此地的枣木为窦君造一副棺椁罢。”
士卒们都低首允诺,各自在林间砍伐树干,空空的伐木声令陈冲思绪万千,他仰望明月,只觉今夜如此之长,连已到手中的胜利都显得寡淡无味,又想起在自己面前割喉自杀的彭脱几人,呆滞间不觉刘备已至身侧。
刘备手拍陈冲肩膀,陈冲梦醒般望见他,才松下一口气,他问刘备说“都安置完了?”刘备耸耸肩,没有悲喜地说道“各部都安排好了,有云长宪和他们,不会有甚祸乱。”
陈冲看他眉头紧锁,知他有心事,便问他说“玄德,你有话要对我说?”刘备眉头松开,对他正色说“庭坚,是你有话不与我言,你最近变化不少,让我难以揣测。你乃我义弟,便如同我手足一般。而你又与云长翼德不同,你心思最多,心事也最多,兄弟之间,所真者唯有齐心两字,你这样我放心不下。”
听闻此言,陈冲先是一愣,随即流露出几分笑意,他说道“确实如此,我的兄长目光如炬。但这些只是我胸中感怀,人道艰险难行,有人因我而生,有人因我而死,却常常身不由己,我等凡人也因故常常踟蹰,唯恐错过良机,我有时也会想,是否无情无爱方能成就大业。”
刘备摇首笑道“这不像熹平龙首的话。”“确实不像。”
两人漫步走出枣林,刘备又忽然说“我想过了,我打算照顾桑干战死弟兄的家属,把他们都接引到太原郡来。”陈冲点头称赞说“好想法,唯独钱财资费是个问题。”刘备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你的事。”
无论如何,此战总归是胜了,两日整理完战场,汉军一路东行,收复定襄郡,善无城仅存的千人见道汉军到来,痛哭流涕,从城中抬出呼衍于勒都的遗体,原来接连战败之下,这名匈奴的宿将经受不起打击,身上的旧伤一并发作,撑了七八日便暴疾离世了。
汉军便将呼衍王的遗体收拢,离开定襄,南下雁门郡。雁门郡南部的鲜卑人早都得知单于在沙陵战败,于是如羊群般尽皆迁居离去,沿路无任何大战发生,汉军这一路拢共收复十三城,而路途的终点停留在马邑。
在这座天马划定的城池,汉军将所有義旗插在墙头,呼衍王的尸体便下葬在城北郊,又为呼厨泉再立一座衣冠冢,最后把沙陵大战的所有死者埋葬在此处,一座座土包上都立有一块裹着白布的木牌,远望仿佛一片白色的密林。
这片墓林修好后,人群络绎不绝,直到七八日后方才稍显冷清。刘备将北疆防务重新划分将收复的雁门南部诸县暂且划给赫连凡莫与安何,定襄郡防务暂且交予智牙斯,再与诸王约定,与五月二十时会盟全国,此间事物才告一段落。他才抽出时间,与亲朋好友夜游墓林。
墓林间仍有人往来祭祀,刘备一行人都沉默不语,但走至墓林深处,路过呼厨泉墓时,一少年在衣冠冢前默默掉泪,他认出这少年正是呼厨泉之子载啬。载啬见到刘备,神色一怔,哽咽叙说几月经历他听闻父王身死消息,便东投黑山去了,几月在山林间隐居,此时才得知大仇已报。
言罢,他对刘备叩首谢礼,他又说自己已心无挂念,如今世道昏乱,不如做一浪子云游四方,但他深念刘君大恩,如若刘君有难,他定以生死结环相报。说罢,他带上广笠,蒙上黑纱,一如当日他初见刘备般,又从黑夜中缓步离去了。
未过几日,晋阳飞马传来消息说四月月初,天子一时病笃,已御极而去了。
(角声满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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