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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小儿的哭闹,喧嚣一阵后便慢慢地收住了,偶尔抽泣几下,而后被飞鸟一逗,又笑了起来。
阳光洒落,穿过茂叶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几滴水珠淘气地打在初七额头,好似有意欺负她,初七仰起头,望着悬在枝叶上的水晶珠,不悦地嘟起嘴。
“连雨都欺负我。”
谢惟轻笑,故意轻抖手上的宽叶,叶上的雨水溅到初七的脸颊上,将她的注意力勾了回来。
“你……”初七娇嗔,眉头微蹙,抬起小拳头作势要打,可在碰到他的刹那,她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子怂了胆子,小心翼翼地把手缩回去。
“下雨了,我们回去吗?”她问。
“想吃炖羊吗?”谢惟反倒问她,初七不假思索,点头如捣蒜,“吃!吃!当然要吃!”
果然一提“吃”下雨什么的都不算事儿了。
谢惟莞尔而笑,拿着初七送他的“伞”上了车,初七的鞋袜都湿透了,穿着怪不舒服的,她在车里干脆把鞋袜都脱了去,一双小脚踩在暗红色的波斯羊毛织毯上如同美玉,车途漫长,她有些无聊,时不时地翘起大脚趾头,或在毯上反着织毛画出个圈痕,而后又顺着把圈抹去,一来一回不亦乐乎。
她的这些小动作,谢惟尽收眼底,嘴角随她心绪不由上扬,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弦多出一丝缠在了她的身上,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只是她每每抬起眼眸看过来时,他又将这根弦轻轻掩住,不想让她知道,抑或者说不想让自己过界,情爱太贵重了,可他的生命只有这几年,实在负担不起。
终于,吃炖羊的地方到了,是寻常家农户,谢惟一下车时,屋中老汉便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哎,来了呀。”
老汉与谢惟很是熟络,好似相识多年的老友,说话十分随意。
谢惟从车上拎出一个小麻袋,是从西域来的种子。
“想你炖羊肉了,吃得着吗?”他边说边把种子送给老汉,老汉也不客气,接过之后连谢都不曾说。
“吃得着,当然吃得着,我这就去炖。”话音刚落,他看见谢惟身后的初七,露出惊诧之色,而后眯起眼打量起她来。
“这位是?”
“是我好友,初七。”
老汉笑逐颜开道“还未见你带过小娘子来,嗳,娘子长得真标致,人也不错,小娘子你随便坐,三郎你也坐,我这去抓羊。”
初七被老汉说得不好意思了,脸颊比她石榴裙还红上几分,她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老汉,恭敬揖礼道“大叔谬赞了。”
老汉听她叫叔,笑得更欢了,放下手里这袋种子后,转身去了草甸抓了头小羔羊。他身强力壮,反应又快,与普通的农汉稍有不同,初七不禁好奇,问“此人是谁呀?”
谢惟道“是我一位好友,姓梁,以后想要吃炖羊肉或有别的事就来找他。”
他话里有话,初七却不愿意深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一天。
梁老汉趁着炖羊的空当捧来瓜果,又端上炭盆给初七和谢惟烘干衣履,而后坐在谢惟边上聊起当年勇。
“我曾率两百骑破突厥的兵阵,直取敌将首级!”
“牙山一役,我特么差点儿就死在那儿。”
……
虽说此人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初七将他的身份猜了个大概,战于改朝换代之际,旧朝覆灭,新帝上位,他不甘屈服于新主,干脆隐居在此当农夫,近些年过得还挺不错。
这些话谢惟不知听了多少遍,但他依然兴致勃勃,时不时地发问“后来呢?”
“后来,我自然是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梁老汉眉飞色舞,说得兴起时突然站起身,挺胸昂首吟诗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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