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谁与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三百七十六章 亡国之策、亡国之臣、亡国之君,朕就是亡国之君,吾谁与归,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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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长了。”朱祁钰摇了摇头说道“于少保,这真的是太长了。”
四万里水路的疏浚,不是简单的一个数字。
在纸面上,它只有四万里,但是在现实中是一个个险滩,是一道道天堑,是一个个埋藏在水底的暗礁,是大明无数百姓的噩梦。
征调多少民力,才能做到这件事?
于谦却是据理力争的说道“陛下要设立松江市舶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打通长江水路,让这条大江沿岸的百姓受益吗?”
“臣以为可行,自重庆府至松江府,自贵州至南直隶,这条水路完全贯通之后,多少商舶可以由西向东,直至松江市舶司?”
“陛下,四万里而已!”
朱祁钰依旧摇头,四万里还是太长了,他想要振兴沿江经济,沟通东西不假。
但是这四万里的水路,很容易就变成了杨广征调百姓大兴土木,很容易就变成了元朝征调百姓疏通黄河,很容易就变成了大明的催命符。
于谦猛地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臣有另外一封奏疏。”
于谦又拿出了一本奏疏,朱祁钰打开看完之后,认真看完,吐了口浊气。
他满是感慨,这是于谦完整版的长江水系疏浚疏,这才是催命符!
以重庆府为集散地,长江干流、大渡河、沱江、涪江、渠江、乌江、嘉陵江、赤水河、綦江、横江、牛栏江等为主的水路网;
以长沙府为中心的洞庭湖集散地,包括湘、资、沅、澧和洞庭湖区水路网;
以武昌府为中心的汉江水路网,包括长江干流、汉江及其他支流等;
以九江府为中心的鄱阳湖水路网,包括赣江、抚河等;
以庐州府为中心的巢湖水路网,包括了淝水、巢湖等;
最后是南京、苏州府、松江府为中的水路网,包括了运河等。
一共六个水路中心,水路无算。
仅仅最后一个南京、苏州、松江府三个地区为核心的水路网,就将近四万里。
而整条水路,在于谦的第二封奏疏中,于谦并没有核算出一共多少里,因为涉及到的支流就超过了三千六百余条河渠。
最少也有二十余万里。
而于谦给出的第一个四万里的水路,仅仅只是乌江至重庆府,再从重庆府到松江府长江主河道的水路疏浚。
仅仅如此,就四万里。
朱祁钰理解了于谦的野望。
在有生之年,这条沟通东西的大江,终于要变成一条与大明万民息息相关的水路。
而位于最末尾的松江府市舶司,在未来可见的岁月里,都将是大明最繁华,货物集散最大的港口。
这是一份企图心极强的奏疏,即便是仅仅四万里的水路被打通,大明的货物就会如同百川入海,汇集在南京等地。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有些被说服了。
“多久?第一阶段的四万里的疏浚,要多久?”朱祁钰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四万里的河道疏浚,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征调民力过多,最终就是大明重演隋末和元末之乱局。
但是一旦成功,四川、贵州、湖广、南直隶将会因为这条水道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国士无双。
“十年。”于谦赶忙俯首说道。
“陛下,第一个十年只是疏浚,炸毁暗礁,清理险滩,大学士陈循等人不是在修寰宇通志吗?可以以此为契机,现将所有的断行险滩逐渐清点出来。”
“紧要的滩淤可以先做疏浚,用十年的时间,一点点将这条大江打磨到浑然天成的地步。”
朱祁钰犹豫了片刻,继续问道“那第二封奏疏,这二十万里的水路,于少保以为需要多久?”
于谦感慨,摇头说道“陛下,这谁人能够推算呢?最少也要百年吧。”
百年大计。
这就是于谦这封奏疏极致的企图心。
“于少保先坐。”朱祁钰再次拿起了于谦第二道奏疏,无奈的说道“于少保,好一封亡国之策啊。”
“朕要是做了,怕是又要被骂做是亡国之君了。”
朱祁钰看着那至少二十万里以上的水路图,就是一阵阵的恍惚,这东西到底需要多久?
“此乃定国兴邦之大策,为何要被骂呢?”于谦眉头紧皱的说道。
就是十年之期的四万里水路疏浚做完了,长江两岸,能够为多少生民谋福?
这怎么会是亡国之策?!
朱祁钰拿起了那封奏疏,放进了袖子里,满是感慨的说道“于少保百年之后,若是朕一意孤行,这天底下,谁又能拦得住朕呢?”
“这不是亡国之策,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长生不死,朱祁钰不能,于谦也不能,只能以名长存。
一个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生物性死亡,心脏不再跳动,不再呼吸,不再思考,意味着身体死了。
第二次是葬礼,意味着自此一生停滞在了最后的时刻,一生的荣辱在这一刻被顶格,那些遗憾再无法弥补。
第三次是遗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想起你了,被彻底的遗忘,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杨洪的一生都在戍边,人生的最后一仗,也是在宣府,差点把也先主力尽数吃掉,最后的弥留时刻,也是看到了大明的太阳再次升起,所以胡濙说杨洪是喜丧。
以名长存,就是名垂青史,永远被人记住。
于谦完全没必要上这道奏疏,无论是从什么角度而言,他已经功德圆满了。
只需要在皇帝陛下手下,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儿。
救时宰相,大明忠骨。
但是于谦还是上奏了。
“陛下英明天成。心中常怀警醒,万事考虑周全,特别是心怀万民、民为邦本,一旦涉及民生之事,都是能缓则缓,陛下不会犯错,若是有错,都是臣之错。”于谦笑意盎然的说道。
人一旦开始求那些自己都管不了的虚名,那便陷入了名利的陷阱之中,就此沉沦。
于谦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他只在乎自己的品行,只在乎大明是否能够再兴。
陛下也不是很在乎那些虚名,这对儿君臣坐在一起,讨论自然是亡国之策,亡国之臣,亡国之君了。
“陛下,臣请陛下移驾。”于谦为了说服陛下,可是准备了后手。
陛下迟迟没有下笔朱批,那是以天下生灵为念,但是于谦的谏言,何尝不是以天下生灵为念?
朱祁钰站起身来说道“那就走吧。”
车驾从南湖别苑向着西北方向而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连绵的破败之地。
于谦叹息的说道“陛下,这里是龙江造船厂。”
朱祁钰点头说道“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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