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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呼啸,严冬惨切,寒气凛冽。
襄王起了个大早,带着自己的铁册军,向着西山陵园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起去的还有四威团营都督、昌平侯杨俊等一些勋贵。
罗炳忠请了到圣旨,想要接回北海的英魂,这件事大明皇帝已经朱批,并且在开春后,正式派出使者前往和林交涉,按照当初襄王和阿剌知院的谈判,此事不难。
而且论功行赏,这功劳属于襄王。
而朱祁钰也知道襄王要前往英烈祠祭祀,也让襄王带去了自己的悼文。
朱祁钰在京祭祀英烈祠的时间是固定的,在大年三十的早上,祭祀长岭和西山皇陵之后。
西山陵园英烈祠内,白茫茫一片,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陵园之内,四处都是松柏,被大雪压弯了枝丫,仅有的一丝绿意也在白雪之下。
梅花初绽,迎雪吐艳,梅花逊雪色三分,雪色却输梅花香气。
朱瞻墡披着大氅,一步一步走上了灵台,灵台的正中有一根三丈高的丰碑,上面刻着祭文,在风雪之中,无声的叙说着当初战况的惨烈。
在丰碑之后,是东西两厢的长廊内,刻满了京师之战后为国殉难的英烈名字,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在这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大明英烈。
土木堡天变爆发的突然,大明的防线全面崩溃,京师危在旦夕,国家有倾覆之危,于谦将郕王从王府里拉出来扔到了奉天殿上,一道命令,调集备倭军和备操军入京。
预备役们,在老营的带领下,训练不到半月余,瓦剌人在喜宁的帮助下破紫荆关,长驱直入,来到京师城下,于谦做出了出城迎战,城外民舍布防,吸引敌军主力的决定。
这些年轻的生命,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选择了迎战。
大明京师保住了,大明江山保住了。
正殿是英烈祠的祠堂,阔七间,进深四架,进门朱红色的牌额上写着忠烈千古四个大字,乃是由陛下亲书。
凤鸟纹四足香炉,置于庙前。
在正殿之后是绵延的群山,是数千座整齐有序的墓碑,默默矗立,上万英魂长眠金山山麓两侧,庄严肃穆。
朱瞻墡作为亲王祭祀,自然有礼部的乐舞助兴,但是朱瞻墡并不想要打扰英魂,所以拒了所有的乐舞,一切从简。
他就是想来上柱香,非常简单的上柱香。
朱瞻墡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随后杨俊也上前来,点了三炷香。
殿外两百余位铁册军和大明京营两百余神机营,开始在掌令官和庶弁将的命令下,将鸟铳高举,开始对天放铳,枪声响了一共响了三遍,惊起了无数飞鸟腾空而起,飞向远方。
一个简短而不失庄重的祭祀就这样完成了。
朱瞻墡站在灵台之下,眉头紧皱的看向了西侧,那边不是英烈祠的范围,而是金山陵园的角落。
那里埋着的是民礼下葬的稽戾王。
朱瞻墡就这样站在风雪中,看了好久好久,一动不动,他想不明白,心狠手辣不顾亲亲之谊的陛下,既然已经在太庙杀人,为什么不趁势将稽戾王挫骨扬灰,反而有棺有椁的将其以民礼下葬。
他也配?
想来想去,陛下并不是死者为大,只是给大明皇室留下了最后一丝尊严而已,怎么说稽戾王也当了十四年的皇帝。
“殿下?”罗炳忠看着襄王低声问道。
襄王这才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问道:“何事?”
罗炳忠没什么事,就是提醒殿下回神,他想了想说道:“该回京了。”
“哦。”朱瞻墡跺了跺脚,选择回京。
回京之后,罗炳忠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襄王的车驾,汇入了京师的人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在暮鼓敲响之前,罗炳忠回到了襄王府内。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罗炳忠回到襄王府,提着下摆,疾走数步找到了在书房写论私德的襄王,一脸的兴奋。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出什么事儿了,慢慢说。”朱瞻墡收笔问道。
罗炳忠气喘吁吁的说道:“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抓人了。”
简单来说,锦衣卫的缇骑在卢忠的带领下倾巢出动,开始了带清洗。
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一批翰林、太学生被直接扔到了西山煤窑做苦役,而后是六部司务厅的十多名司务被带走,死刑三复奏后,秋后处斩。
六部二十余名九品到四品不等的官员被悉数带走,礼部右侍郎王士嘉被逮捕,正三品。
一时间整个京师,人心惶惶,生怕被缇骑夜敲门。
“这王士嘉的长子王玉是河南按察司右使,次子王玺的儿子是正统年间丁卯科举人,现在在光州做知州,这王士嘉一倒,这两个好大儿怕是也落不到好去。”罗炳忠感慨万千的说道。
朝中移宫的浪潮声,就是从礼部起,而挑头的就是这个王士嘉。
王士嘉一倒台,这王玉、王玺也没几天蹦跶的日子了。
在大明,为了陛下,一家考取了公平,入了翰林院,家中子侄为了避嫌一般不参加科举。
陈循的儿子、王文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个被弹劾了,王文因此还罚了一年的俸禄。
但是在正统年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比比皆是。
朱瞻墡颇为担忧的问道:“什么罪名?”
罗炳忠看着朱瞻墡担忧的神情,仔细思忖之后,才明白,襄王是担心陛下随意动用了非刑之正。
襄王刚在邸报的头版发文,论了公德。
罗炳忠赶忙说道:“不是因言获罪,是冒赈案,贪腐重罪,反腐厅大使周瑛亲自前去抓人,是周瑛查补冒赈案时候发现利益往来,随后越查越多。”
“反腐厅也盯好久,这刚查出了实证,就直接抄家封门调查去了。”
朱瞻墡的神情才松懈了下来,他就怕陛下盛怒之下,直接以言降罪,这有违公车上书广开言路的基本政治构架。
朱瞻墡乐呵呵的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王士嘉搞这处移宫来,怕也是最后的挣扎。”
“十王府这边,有没有宗室参与其中?宗人府事、宁阳侯陈懋没有拿人吗?”
罗炳忠用力的摇了摇头说道:“移宫事,宗室这边本就是草木皆兵,殿下回京闭门谢客,宗室这边没人敢参与。”
移宫,其实也有宗室想要摇旗呐喊一下,毕竟喊两嗓子,最少也是豪宅良田的报酬,奈何襄王是宗室的一杆旗,襄王府不动,自然没人敢动。
朱瞻墡满是笑意的说道:“到底还是知道怕的,这就是了。”
当今陛下,可不是个念亲亲之谊的主儿,宗室子未有皇命,参与政事,那就是找死。藩王入京,难道就没有藩禁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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