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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鸿是萧宁的舅舅,纵然不是亲生的,那也是担了名份。

这都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断然不愿意看到,萧宁被他们拉下马。

大家立场不同,注定他们绝不可能为友。

“事急从权,这是例外,有何不可改之?左仆射一向懂得变通,怎么这一回竟然如此固执?陛下乃天子,上天必然感念臣等处处维护陛下之心,那也是维护上天之心。”李御史难得开窍,一番话道来,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话说着,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萧宁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

纵然萧宁不说话,也没人会觉得,不作声的人,当真无话可说。

萧宁必然在准备着什么,他们绝不能大意。

“陛下,既然李御史也认为上天讲理,不如就如他所言,为供品备下遮雨之物,算是我们对上天的一份心意。”在李御史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萧宁的时候,萧宁忽然冒出这句话。

李御史控制不住地望向萧宁,萧宁含笑以对,无所畏惧于他打量的目光,也是在无声的告诉他:不错,她是有别的打算,可他们又能防她至何等地步?

这挑衅且自信的眼神,李御史眉头不断跳动,好险才忍住,没有当场呵斥萧宁的无礼。

然而对于萧宁而言,他忍或是不忍,无关紧要。

“虽不知何人为御史想出这主意,但既然御史提出,将来也不会朝令暮改,将上天和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萧宁答应归答应,也是有言在先。

提醒的李御史,切莫以为说出口的话,可以随时反悔,无论是上天亦或是大昌朝廷,绝不允许人翻脸无情。

李御史脸色甚是不好。总感觉萧宁在无声的暗示他们这群人,出尔反尔,连她一个小娘子都不如。

谁还能不如萧宁这么一个小娘子了?

李御史掷地有声的朝众人道:“公主放心,君子当一言九鼎。言既出,行必果。今日是臣等所请,来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是臣等的责任,与公主和陛下,并无并分关系。”

他倒是爽快的大包大揽,完全要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的意思。

跟他一伙的人,不断的朝他挤眉弄眼,想提醒他切莫中了萧宁的计,萧宁这是在套人!

可惜了,李御史被萧宁这么一激将,丝毫不准备听旁边人的劝,一意孤行,拍定此事。

这也是他们之前说好的,现在只不过李御史出面,将此事落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事急从权,事至于此,就依李御史提议。祭天之地,另设遮雨之具,不可怠慢。”萧谌此刻下令,此事也就定下,李御史松了一口气,甚是欢喜。

再一次望向萧宁,可惜的是,萧宁神色淡然,瞧不出半点变化的模样。

倒是朝堂上的人,早注意到萧宁怕是也等着此事,这一回他们提议,亦不知是谁中了谁的计。

祭天之处设以高台,再备下挡雨之物,皆是布制,但为防大雨时位随大风,故只以藤条缠之桌椅之上。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本以为大雨必降,与之而来也将有闪电雷鸣。

连着三日都是艳阳高照,颇是叫人诧异。

冯非仁等人最喜的莫过于此,防着大雨降下,萧宁当真有办法引雷,他们是能防的都防了。

但最好莫过于,万里晴空,不见雨云,如此,方不生变故。

可是,孟塞在第五日时特意前来见萧宁,“公主殿下,时机已到。”

这句时机已至对大家意味着什么,一直等待的人自是心知肚明。

萧宁赞一声好,显得迫不及待。

随后,等着日子,盼着萧宁所说的十日之期能到的人,突然听说,萧宁再要去祭天。

不提这事,大家伙都快要忘记了,萧宁除了第一天祭一祭外,这些日子上朝什么的,压根没有把祭天的事放在心上,倒是显得丝毫不忙的。

可是,看着这样的萧宁,分外让人心下难安的。

说来说去总是一句话,你的对手越是沉着,越是让你不安。

尤其这天威不可测,他们纵然再觉得自身在一定的程度上代表了上天,上天断然不会允许女人出头,与男人分庭抗礼,这一日未定,一日难安。

值于此时,萧宁要动手了,祭天,她终于着急了啊!

不少人喜上眉梢。

也是因为萧宁太难对付,他们被萧宁闹得不得安宁,从来没有占过上风,难免就让人心里盼着,能亲眼见见萧宁慌乱的样儿。

当然,这也是给他们透露了一个信息,萧宁急了。

这是不是在证明说,他们的胜算更大了?

有此念头的人何止一个。冯非仁这些日子就耗在祭天之地,死盯着每一个人,每一个靠近供案的人,他都是严查到底。

如此谨慎小心,不过就是担心萧宁会暗自动手脚。

自然,面对黑衣玄甲时,冯非仁不能说不怕,但比起输了的后果,再怕,他也上去,定要查个清楚。

如今,萧宁一身朝服行来,跟在她身后的人,包括孟塞,皆是身着正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来,冯非仁认识的人太少,但看他们的官服,每一个都身居高位。

不错,萧宁把三省六部的人都一道带来了。

这是萧谌的诏令,祭天本是大事,萧宁是代他祭天,哪一个不该跟着一起去。

毕竟三省六部的人,都是萧谌和萧宁相信的人,他们自然是站在萧谌和萧宁这一边。就算不是,也不会太过偏激,非站在对立的一面去。

祭天,无论为何而祭,敬畏于天的人,总是舍不得不为。

乖乖的,老老实实的跟着萧宁来。一应祭天之物早已备下,人到即可。

冯非仁作为一个尚未出仕的人,他想出仕,也想身居高位,当看到这群大昌朝最是位高权重,也最是让他心生向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哪怕他再怎么控制,都不禁流露了向往。

“公主殿下,冯郎君在旁边看着。”萧宁行来,一旁的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那带着羡慕,向住的热切,谁也不会忽视。

“何人能不心之向往?”萧宁早看出冯非仁是个有野心的人,亦知他的目标是什么。

当萧谌为何故意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给萧宁壮势。

冯非仁这些日子做的点点滴滴,皆传入萧谌耳中,萧宁心下比谁都更清楚,有多少人想将萧宁踩在脚下。

这一切,萧谌不会如他们所愿的。他的女儿,他来保护。

孟塞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这就要迈向祭台了,最好都别出声,叫人看见了,又要传出些流言蜚语。

萧宁其实想说,就她现在这情况,无论怎么样,总有人盯着她的,她是但凡不越礼,就懒得管。

“公主殿下,请。”萧宁已然踏上祭台,以她为首的众人都在其后,落后了好几步。

萧宁正色以对,缓缓行来,至供案前,作一揖而跪下,再以三拜。

“自宁懂事以来,以安天下为己任,宁一心守护百姓,守卫天下,宁不知,宁之女郎之身,为何在天下男人口中,实为天理所不能容。

“大道至公,万物皆一视同仁,若宁有违天道,恳请天罚。若宁之所为,非为儿郎口中所指,有违于天道,请天道为萧宁正名。”

语毕,萧宁再拜,一拜再拜。

冯非仁不否认萧宁做过的事,但萧宁想乱这天下,想要这天下的女人处处出头,事事与男人争风头,断不能容。

天道,他们奉养于天,今日,必也不会为天道所以为不妥。

对,就算萧宁再怎么拜,说得再情真意切,也是无用。天道,不是由她几句话就能说动的。

女人就该安安分分的留在内院中,相夫教子,依靠男人的庇护而活。

冯非仁不断地说服自己,也是在不断地安抚自己,他是不会错的,肯定不会有错!

“啪啪啪。”任是谁也想不到,晴空一道惊雷,发出一阵阵声音,众人惊得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上方。

随着一道雷落下,好像只是开始,啪啪啪又响了一记,冯非仁瞪大了眼睛!

不,不仅仅是他,饶是跟着萧宁一道来,都未来得及跪下的人,也是震惊无比,什么时候萧宁如此厉害,能一请就来雷?

“请上苍予大昌明示,我朝镇国公主,平天下,安百姓,以论功行赏当以封王,可为天道不能容?”

孔鸿并不迟疑,于此时,大声地喊出这一回祭天,至关重要需得要的一个答案。

“请上苍明示。”有了孔鸿喊出来,晴空闪电雷鸣了,这老天,或许确实是来给萧宁一个答案,也是给大昌上上下下一个答案。

不管心里是支持萧宁的也好,反对萧宁的也罢,这一刻都期盼着能有一个答案,好让大家都能死心。

可是,他们这喊得大声,天空并无反应,就好像刚刚惊雷只是错觉。

想不到还能这样的众人,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总不会那么巧吧?

孟塞作为装神弄鬼的那一位,最是离天最近的人,日常代表大昌与天沟通,因此,这一刻,只能是孟塞出声。

“请公主殿下再请。”孟塞置若罔闻,只与萧宁再请,望萧宁出声。

萧宁的额头落下一滴汗,瞥了孟塞一眼,不用玩得那么大吧?

有此疑惑,萧宁亦不曾表现出来,这一刻,她所需要做的是配合孟塞,一样样的实施,一样样的做好。

“请上苍明示。”萧宁不得不听话,再次拜下。

巧合也罢,果真是回应萧宁也好,总而言之,这一刻,晴空再次响起惊雷,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闪电劈落,正好竟然就是铜匦之上!

这要不是铁制的,这铜匦该是变成什么样了?

纵然是铁制的,如今也是变得漆黑一片。

一眼看过去,萧宁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夜观天象,早看到百年难得一遇奇象,晴空降雷的孟塞啊,让萧宁配合至此,可是,萧宁这一刻也想问,这天,有那么听话吗?待她如此之好!

不过,正事必须不能忘了,萧宁朝天拜下,心中十分感激地道:“多谢上苍指示。”

至于其他旁观的人,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看傻了眼。

这,晴天降雷也就算了,这架式,直接劈在铜匦之上。

铜匦里究竟都放了什么,再没有比冯非仁他们这些人更清楚的了。

突然想起先前萧宁提过的事儿,谁若犯下大错,为世人所不齿,都喊上一句天理不容,天理不容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天打雷劈。

现如今这雷劈在这铜匦上面,正是说明了天道极不认同这铜匦中的一切。

萧宁走了过去,正想伸手,孟塞连忙道:“公主殿下小心,这上面还有雷电之力,公主小心切莫伤着。”

手伸出一半,萧宁已然想起,这刚叫雷劈了,上面的电力,照样可以伤及于人,还是应该缓一缓,千万不可自伤了自个儿。

“诸位都瞧见了?”萧宁可以不碰,有些话得问问清楚了。

冯非仁已然软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前方,脸色发白,眼中皆是惊恐。

其他人的表现,来这儿的人,三省六部的长官,并不是盼着萧宁被拉下马的人,自然从来也不想对付萧宁。

虽然对晴天降雷,这雷更有灵性一般的劈在铜匦之上一事,大为震惊,事实摆在眼前,总是假不了的。

“公主代陛下祭天,天公回应,陛下、公主得天独厚,上承天意,下得民心,大昌之福也。”孔鸿立刻接话,一通马屁拍得,纵然萧谌不在眼前,该说的好话,一句都不落。

“大昌之幸!”别的话可以不说,山呼幸运,这自是免不了的。

萧宁道:“如此,若以论功行赏,封我为王,可再有不妥?

降雷于铜匦,上天之意表达得够清楚,谁就是再不服,也不得不服了吧。

并未将冯非仁的窘态放在眼里的萧宁,更多是想听听冯非仁代表他们这些不服于萧宁的人出现在这儿,看到这一幕,还能不能拿上天,拿规矩来反驳。

萧宁谋划了许久,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了!

至此,再无人能拿性别说事。

男人和女人,在天道眼中,本是就是一视同仁,不分差距之人。

男人可以做的,只要女人愿意去,就该有一个公平机会,和男人站在一起,争一争。

心存私欲,不满于女人比他们能干的人,是他们狭隘,偏拿老天和规矩说事。

现在,他们还能推说老天不许女人出头吗?

感谢孟塞老神棍!萧宁内心默念!下一刻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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