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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岑笑着打趣道“昨儿是昨儿的,今儿是今儿的,莫不是你这丫头不欢迎我来?”
绿桑笑着伸手在她嘴边拧了一把“你这嘴里就是不说好话,我怎么不欢迎你来了,我欢迎你天天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听铁妞说书。”
“你说三八啊,那丫头着实有趣,亏得有她在,一路上也不烦闷。”
两个丫头笑嘻嘻一路聊回到卧室,孟九思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有她最爱喝的拨鱼儿,一个个大头小尾巴,状如小鲫鱼,上面飘着诱人的红油,虾皮,葱花,闻着香喷喷的十分诱人。
还有她最爱吃桃花糕,笋肉馅包子,麸蕈馅包子,还有糖霜玉蜂儿之类的小甜点,都是她素日里爱吃的。
望着这么多美食,她口水都冒了出来。
“姑娘,快用早饭,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白岑笑眯眯道,“这些吃食都是大姑娘赶早亲自做的,说虽不及外面买的好吃,但比外面的干净,大少爷和五姑娘,还有三八那里都有份。”
因为在外时随孟怀璋叫惯了铁妞三八,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要改口。
孟九思捧着装拨鱼儿的银碗,刚想喝,感动的眼泪扑簌簌就掉了进去,激起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阿姐还像过去一样,总是记挂着她吃不好睡不好,隔三岔五的亲自做了吃食派人送过来,又或者调一些安神之类的熏香送过来,为此,一定没少挨她婆母的训斥。
只是那时,她不知阿姐的好,她送来的东西她连看都不会看。
其实,打小她就喜欢吃阿姐做的东西,不管什么,经过阿姐的手就变得异常好吃,就像铁妞做的那一碗青粥,那两碟小菜一样,看着平平无奇,吃起来却味道极佳。
看来做饭这种事情也是要有天份的,她就不行,学做阿姐的麸蕈馅包子怎么都做不出阿姐的味道来,也就大哥捧场,将她做的包子吹的天花乱坠。
“好好的,姑娘怎么哭了?”白岑见她落泪,有些奇怪。
“哦,我只是太想念阿姐做的好吃的了。”
她轻轻掠去眼角的泪,感动的喝了一口,只觉得鲜美异常,还是记忆里温暖的味道,她又转头看着白岑,声音有些哽咽道,“只是阿姐现在怀有身孕,你叫她千万不可再这般劳累,不然我心里怎过意的去。”
“奴婢也是这样劝姑娘的。”白岑微叹了一口气,“只是”
她忽然又顿住了,即使怀了身孕身体不适,该晨昏定省还是要晨昏定省,一刻都不能迟,而且大太太最爱吃姑娘做的馄饨,还要吃新鲜不能隔夜的。
昨儿大太太说中了暑气,嘴里没味,只想吃辣辣的馄饨,这不,姑娘为了哄婆婆高兴,一大早拖着怀孕的身子爬起来给她包馄饨。
姑爷虽然待姑娘还算温柔体贴,但一遇到大太太他就彻底没了底气,除了说些软话哄着姑娘,竟一点都不能帮姑娘减轻负担,想想就气得慌。
这些话,姑娘不给她在外面说,更不能在将军,大少爷,三姑娘面前提,她真为姑娘抱屈。
想了想,她改口道,“只是我家姑娘刚刚回到府里,一下子又换了床实在睡不着,就赶早起来给姑娘和少爷做好吃的了。”
孟九思见她似有难言之处,也知必是阿姐在曹家处境艰难,既然阿姐不想让她担心,她只能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只是吩咐道“你回去告诉阿姐,不许再劳累,也不许再亲自做吃的送过来,否则累坏了,我可不允,现在的阿姐可不是一个人了。”
白岑笑着点头答应,不一会儿,一碗拨鱼儿就见了底,孟九思又吃了两块桃花糕,两个包子就撑得发胀了,揉了揉吃的滚圆的肚子,又打开了包袱。
一件做工极其精美的长褙子,数对珠钗绢花,数串络子,还有两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另外还有一纸云笺,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了一行字一切安好,勿忧,长姐孟九安。
孟九思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听风阁。
温氏一脸忧愁的看着病气焉焉,人比黄花瘦的孟婉仪,只觉得痛心无比。
虽只过了几日,却熬红了眼睛,如今眼睛眍下去,直愣愣的盯着帐顶,瞧着更让温氏哀痛欲绝,恨不能代她受了这份苦。
看过孟婉仪,又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摆放的还冒着热气,喷着香气的拨鱼儿切切劝道“仪儿,这是你大姐刚派人送过来的拨鱼儿,你大姐一向手艺不错,你就尝一口吧!”
尽管她不喜欢孟九安,待她也一向生疏,但不得不承认孟九安厨艺极好,尤其擅长面食。
不说还好,一说孟婉仪更恨,恨得紧紧握起了拳头,像是被线牵住了要一样,机械的转过头红着眼睛朝着桌子的方向看了看,冷笑道“谁爱尝谁尝去,又不是专为我做的。”
谁不知道最爱吃拨鱼儿面的是孟九思,她不过是顺带的,才不稀罕呢。
温氏见她还是不肯吃,急得眼泪掉了下来,苦口婆心道“仪儿,不管她是为谁做的,反正这拨鱼儿闻着极香,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说着,她端起银碗,走到了床前,坐了下来,想喂她吃一口,她却倔强的将头往床里头一扭,硬是不张嘴。
温氏急得无法,将银碗放到床边桌几上,然后握住孟婉仪的手,握在手里只觉得她的手变得像小鸡爪子似的,瘦的胳人,她一时心痛,眼泪流的更凶了。
“仪儿,娘求求你了,你就吃一口吧,若饿出个好歹来,娘还怎么活?你就算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娘啊。”
孟婉仪见温氏哭成这样,心中一软,眼泪就蓄了出来,颤着沙哑而无力的嗓子哭道“不是仪儿不想心疼娘,是仪儿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自知无颜面对娘,娘”
说着,她忽然抽开手,身子一翻,趴伏到枕头上悲伤大哭起来。
“仪儿已经毁了,这一辈子都毁了,仪儿对不起娘,若不是不忍见娘伤心,仪儿早抹脖子死了干净。”
温氏只觉得心里被一针一针扎得刺痛,她心痛的伸手抚了抚孟婉仪哭的乱颤的背。
她的仪儿怎会有事呢,那仙道不是说仪儿是她命中的小福星么?都说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的仪儿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仪儿,你怎么又说这样丧气的话,你这不是想要娘陪着你一起去死吗?”
“不,娘——”孟婉仪忽然又翻过身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挺挺的就坐了起来,紧紧握住温氏的手,“你不要死,仪儿也不要死,仪儿实在不服,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三姐姐非要用那么下作的手害我,还毁了我的一生,为什么?!”
温氏哭道“许是她觉得我偏心吧,可是仪儿,有些事未必是黛黛”
“娘,你不要再说了,都是她,都是三姐姐害得,虽然娘偏疼了我一点”她眼睛里迸射出恨绝的红光,咬着牙齿道,“可是她有爹爹的疼爱,有大哥的疼爱,就连阿姐”
她忽然转过头,恨恨的盯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拨鱼儿,猛地一挥手,将碗打翻在地,心中充满的痛恨,歇斯底里的大叫道“阿姐不过就是爹爹在外面捡来的野种,她有什么资格充大姐,她送来的东西我不要,我绝不——”
她恨透了孟九思,也恨透了孟九安,因为有她们在,她在府里才会暗淡无光。
不管走到哪里,人们嘴里称赞的永远都是孟九安,孟九思,说她们姐俩如何如何美貌,说她们如何如何风华绝代。
而她,在她们两个人的光环之下,她完全成了陪衬,她听过最刺心的一句话就是“真真怪了,孟家大姑娘和三姑娘倒像亲姐妹似的,五姑娘反倒不太像,虽生还算清秀,但也仅限清秀,比起大姑娘三姑娘倾国倾城的美貌,差得那可不至一星半点。”
那时,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过得比她们都好,她要告诉所有人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
她一定要嫁的给她们两个都好,所以她费尽心思将薛良抢了过来,结果薛良却背叛了她,转而和沈明珠订下了亲事,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娘,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娘又不能陪她一辈子。
“仪儿,你给我闭嘴!”
忽然屋外传来沉声一喝,在瞬间打断了孟婉仪委屈的哭诉,随着声音,孟秦已经大跨步的走进了屋里,眼睛看着孟婉仪时,盛着巨大的失望和惊怒。
若说她和薛良私会之事还不足以令他怀疑女儿的品性,可此刻她的话容不得他不信了。
她污蔑黛黛,还恶毒的出言辱骂安儿是野种,这是他的女儿吗?这是令他疼爱,在生死攸关之际一心思念的小女儿吗?
孟婉仪不想孟秦会突然闯入,一下子吓傻了,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到他的目光犀利如针,带着一种痛绝的失望之色,她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张张嘴,惶惶的唤了他一声。
“爹爹”
孟秦没有理他,只是深深皱着眉头沉默的盯着他,仿佛在下一秒,他就能气愤的冲上前挥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他这种可怕的样子实在吓坏了孟婉仪,温氏也惊住了,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强自镇定的起身迎了过去,抖着嗓音道“老爷,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仪儿她她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因为心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孟秦怒到极处,冷笑了一声“红叶,这些年,你是如何故意冷淡疏远黛黛的我且不说,我只问你,仪儿她有——没——有——错?”
温氏额头冷汗直冒,咬着牙点头道“有错。”
“什么错?”
“仪儿错就错在太单纯,太心直口快”
“呵呵到现在你还在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她。”孟秦冷笑着打断了她,又痛心疾首的看向孟婉仪,目光里染上了几分冷意,“仪儿,这些年爹爹不能陪在你身边教导你是爹爹的错,但是仪儿,你可知自己犯什么错?”
孟婉仪只是咬着嘴唇,凄惶的摇头。
孟秦重重叹息了一声,沉下愤怒的心绪慢慢问道“你说都是黛黛害得你,我问你,黛黛如何害你了?”
“我”
“是她逼着你在她和薛良有婚约的时候跑到静安寺和薛良私会了?”
“”
“还是她又逼着你,让你和薛良在府里私会?”
“”
“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一切都是自己你做的选择,与黛黛有什么干系?你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非但不知道反省,反而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黛黛身上。”
“”
“难道你就没错,仪儿,你扪心自问,你就没错?”
“”
“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和黛黛可是亲姐妹,你为什么非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去污蔑她!”
“”
“还有安儿,她虽不是和你血脉相连呵呵”他悲伤的冷笑了一声,“与你血脉相连的黛黛你尚且恨之入骨,更何况安儿。”
“”
孟婉仪听得面色灰败如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双手紧紧握住织金锦被,指节发出咯咯声音,死死的咬住牙,闪着泛着森森寒光的泪水盯着他。
“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安儿这个姐姐的,但是在我心里安儿和璋儿,和黛黛,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她!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你,仪儿——”
孟婉仪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是啊,我算什么呢,在爹爹心里我又算什么呢?”
孟秦见她听到现在就像不开化似的,还是一味的钻进自己的死胡同,死不承认自己的错,只自私自利的想着别人分了她的爱,他大为痛心,同时更大的愤怒又将他袭卷,他怒极反笑。
“那你想在爹爹心里算什么呢?是不是要爹爹只疼你只爱你一人,将你阿姐,大哥,三姐全都抛诸脑后你才遂心?”
“”
“一个人可以自私,但不能自私自利到如此地步,连自己骨肉相连的兄弟姐妹都嫉恨的不能容忍”
这话说的很重,重到温氏也承受不了了,她流着泪抱屈道“老爷,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没弄明白,你不能这样说仪儿,仪儿她多么善良大肚”
“够了!”孟秦骤然暴怒,脸色变得铁青,“红叶,这世上怎么会你这样糊涂的娘!除了仪儿,你眼里还能看得见谁?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痛恨黛黛?”
温氏一下子没忍住,声音变得尖锐“是,我恨她,恨她长得像那个妖精!那个在你心里住了一辈子,拔也拔不掉的妖精——”
“温红叶!!!”
孟秦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忽然抬起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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