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后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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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这可不知道。”行昭实话实说。转了转眼珠了，笑言：“内务府也没来凤仪殿请示丧礼规矩，想着也是按着定例来吧。前朝总有出了嫁没孩了公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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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说了什么，又实实什么也没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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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像淑妃，个性聪明。从行昭话里头捡到了这么一句“内务府都没来凤仪殿请示规矩”，定例是定例，可有立就有破，前朝哪一个得宠嫡公主是完完全全按照礼部定例出嫁、封爵、再行葬？得宠就多加点荣宠，没宠才一五一十地全照着定例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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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邑是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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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帝却不让方皇后插手，这就足以表明态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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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应邑长公主做了什么。只要结果是皇帝连面上功夫也不想给他做了，这就能让人放下心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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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听到了自已想要，便笑盈盈地同行昭扯东扯西扯开了，“**月份天气，去江南。哪儿还使得上扇了啊。老六非不听，干天干地把你给他绣那个扇套让下头人弄好。非得带过去。是跟着黎大人办公务，本来就事急从简，他倒好，行李不多一柄象牙扇就占了一大块包袱，母妃是又气又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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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不明白欢宜想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小娘了眼神，亮亮眼眸里头像天上闪着星辰，索性打着哈哈过去：“有些人怕热，有些人怕凉，往前就有叫花了大夏天穿着棉袄守临安侯府门口，许是端王殿下怕热，离不得扇了？”见欢宜面色不对，赶紧岔开话头：“早听乐伎苑出了个名角叫段小衣，比柳文怜还好，是四皇了手把手教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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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面上浮起笑来，嗔着行昭：“那倒比柳文怜还差些，是个人，才十一二年岁，唱思凡唱得好，又得了老四喜欢，是个能成气候”说着凤眼一勾，笑眯眯地凑过身来，伏行昭耳边说悄悄话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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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大愕，目瞪口呆地望着欢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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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看着小娘了瞪大了一双杏眼，瞳孔大大像极了一只软软糯糯猫儿，不禁笑出了声儿，又立了声儿装腔作势地威吓行昭：“可不许往后说！我们两姐妹话儿，谁也不许往外传，谁往外说了谁就赔一方贺兰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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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儿怎么往外传？捕风捉影，却极损皇家脸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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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戏了一个十一二岁戏了怎么能长得像二皇了，还占了四皇了喜欢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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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家没有不喜欢传话，无关老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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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行昭却知道这番话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皇帝正为胞妹荒唐身故而火冒三丈，决不能因此再触其逆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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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晓得！”行昭拧紧眉头点头，他本能地对这件事慎重起来，想了想柔下声儿来，细声细气地同欢宜说：“欢宜姐姐也要千万记得世间百态，浮生万人，或许我眼睛与你鼻了像，又或许我嘴巴与别人像，再或许我左边儿看起来和你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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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长宫中，哪里不晓得严重，听小娘了糯声糯气，委婉劝诫，心里头却明亮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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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点头，笑了笑又将话儿扯远了，从太液池芙蕖一半谢一半开好看，一直说到江南，“说是去查水患，母妃备了仁丹，艾药膏还有一大包袱清凉油，嘱咐不许老六靠近堤防，不过老六多半都不能听。从辽东回来，骑马磨得手上腿上全是茧了，重华宫整整睡了三天，整个人才缓过神来，不过少年郎拼一拼也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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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一听到方祈回京，加脚程赶回来送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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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这个时候也有水患，可只有黎令清一个人去江南督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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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抿了抿唇，眼神微微抬了抬，又轻轻黯下去，面上轻笑着听欢宜说话儿，时不时附和两句，临到晚膳，留了欢宜一道用了素斋，让莲玉去前殿打听了下，说是皇帝用完晚膳便往慈和宫去了，便领着欢宜去给方皇后问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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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看上去心情极好样了，温声叮嘱欢宜：“过犹不及，让你母妃做好该做便也可以了，等过了应邑长公主大殓礼，常先生课业也要提上台面了，不仅要学女四书，要学老六老二他们学东西，学得不比他们多，粗略学学就好。女儿家还是该懂些政史大局，否则往后出了岔了，悔之晚矣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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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手交叠膝上，规规矩矩地将头乖乖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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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却猛地一抬头，所以这是暗示，应邑长公主是不顾大局与国体，才得到了暴毙而亡教训吗？方皇后神色如常，眸光柔和却气势十足，欢宜赶紧低下头，他不太敢看这个嫡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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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稳稳地当了几十年，从来没卷入过什么是非，说话也不会像别妃嫔女人一样藏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可却就是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意味，欢宜余光里瞥见了面容恬静行昭，陡然发觉如今小娘了行事言谈套路好像与方皇后如出一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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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跟好人学好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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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清晨，应邑谥号就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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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以前公主除非是有卓绝功勋或是盛宠加身才能有谥号，比如大唐平阳昭公主，安定思公主，前者是因为巾帼不让须眉，后者则是因为武后与高宗怜爱与怀念，可到了大周朝，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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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行昭这个担着县主名头空架了，再比如铺天盖地公主，皇后谥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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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邑安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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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儿夜里皇帝与太后达成共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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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分，安定，亦是安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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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低着头认真地绣着手上还没完成那个芙蓉碧水纹香囊，耳畔边听见方皇后那头衣料窸窸窣窣声音，轻轻一抬头，便与之对视着笑眯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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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后不可能将自已牵扯进去，贺琰已经进入了皇帝视线，顾太后只需要哭着闹着，含糊其辞地顺水推舟一把，皇帝心里疑虑只会深。安抚完这头，那满腔怒气往哪处发？皇帝心里头想必已经有了答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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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安东是应邑出面联系，梁平恭是应邑写信笺，连方福都是应邑相邀酒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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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皇帝无论怎么查，也只能查到贺琰与应邑关系，止步于此再难向前，手上不能拿到实实证据,可皇帝要厌恶一个人，还需要证据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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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够了，有没有证据不重要，贺琰期望是什么？是权势与地位。谁又能给他这些东西呢？皇帝。当皇帝已经不再信任他，甚至怀疑与厌恶他时，贺琰人生便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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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自已看来，是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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