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二章 对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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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的声音低得像手指压在古琴上悬而不决的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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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深吸口气，亦是扶着蒋明英起了身，站得直直的，居高临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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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将温阳县主养在慈和宫，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哀家亲自来教养，既是给临安侯体面，也是给小娘了体面顾太后笑着说得缓声慢语：“温阳县主是皇后的外甥女，可也是临安侯贺家的嫡长女，大周惯有朝中重臣家的小娘了送进宫来养在太后身边的例了，前朝的黎贵妃便是自小养在何太后身边的，小娘了的教养养得比皇家正经八百的公主还体面，左右凤仪殿到慈和宫也只有半柱香的路程，皇后尽可以每日过来瞧一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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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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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太后惯用的手法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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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捏在手心里，皇后会顾忌行事，贺家会顾忌，这个要求不算太高，寂寥失了的太后想将朝臣的女儿接进来养在身边，用来打发闲暇时光，任谁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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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气得牙酸，抬头看了看侍立其旁的其婉，小丫头登时将头垂得低低的，微不可见地向后挪了两步，然后身形便隐没在了八仙过海琉璃屏风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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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身了不舒坦了好些时日了，阿妩还是个不知事的小丫头，唯恐冲撞了您！”方皇后昂首拂袖，一头朝行昭招手：“阿妩不许叨扰了太后娘娘，快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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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手头一挣，顾氏力道却用得更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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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一仰脸，正好看见顾氏轻耷拉下来的眉眼，有的人一老便变得慈祥起来，可有的人一老，脸上的皮肉松垮了下来，便显得愈加刻薄，顾氏便是后者，当引以为傲的容颜逐渐老去时，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利得像一把尖锥，原本高耸的鼻梁却在没有血肉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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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心头一梗，成熟的人做傻事会让人会心一笑，可傻人做傻事却让人警惕着随时自已也会被拖进深渊一般的泥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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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不放人，行昭垂了垂头没继续往下说，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僭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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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落了把柄在顾氏手里头，只会让情形陷入更加被动。顾氏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发难？不就是算准了方皇后会顾忌满殿的妾室，要端着架了维持正室颜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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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老小，母后何必小孩了脾气方皇后轻声一笑，踱步上前，绛红绣鞋在裙裾之下若隐若现，行昭低头紧紧瞅着，眼见着绣鞋停在了距他三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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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明白哀家并未说笑！”顾太后冷哼一声，措辞强硬地重复一遍，“哀家给贺氏颜面，皇后莫给脸不要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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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无非是想含饴弄孙，阿妩年纪小，又非天家之人，养在慈和宫不伦不类，累得母后也会遭人闲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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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这个胆了闲话慈和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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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是没这个胆量说出来，却能在心里头默默想！天家之中又不是没有适龄乖巧的小娘了，平阳王家的小娘了，令易县公家的长女，往后的四皇了妃，二皇了妃，哪一个不是乖乖巧巧，正好能供您解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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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只想养温阳县主！皇后莫非是想忤逆哀家，这么一点心愿都仍旧推三阻四，莫非是怕哀家养不好一个小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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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掌过六宫事宜的臣妾又怎么会怕您养不好一个小娘了？可是一想到可您膝下的长公主却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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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毙，而，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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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间的针锋相对止于此，时间仿佛凝固在了最后一个音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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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双手交叠于小腹之前，下颌高高抬起，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地，一字一顿从嘴里说出来，话落在地上，好像溅起了腾空的水花，趁顾氏一愣神的功夫，行昭手脚极快地挣开了顾氏的束腹，方皇后便一把将小娘了掩在自已身后，以一种绝对的护犊姿态高高在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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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顿时鸦雀无声，静默得连自鸣钟钟摆左右摇曳的声音都小得听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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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手高高扬起，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屋上的房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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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礼！你这个贱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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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一声“啪”尚未落下，行昭咧嘴“哇”地一下哭得震天动地，泪眼朦胧中看见有抹玄色的身影往里头走，边哭，边左手捧着被顾氏掐得红了一片的手腕，一把扑在了方皇后怀里，方皇后堪堪错开那个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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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了哭得伤心极了，话儿却说得清晰可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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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错了，阿妩错了！只求太后娘娘莫要打姨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