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二章 绿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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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慌。”行昭也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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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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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时辰还早，可有哪家的女眷早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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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门走到九里长廊，长长一段路，行昭走过无数次了，如今时隔几载，再走一次，恍如隔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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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最早来！豫王妃与绥王妃过会儿了来，三姑娘也得回来，陈阁老家眷将才过来的，正在荣寿堂陪着太夫人说话儿。到底还是自家人顶捧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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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总管佝着腰停在路口，身形转到左边儿，腰杆佝得愈渐往下佝，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得恭谨到了极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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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边拐，是去荣寿堂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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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顺势也停在了游廊中间儿，拿手轻轻敛了敛披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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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家和睦？表现贺行景、贺行昭终究是屈服在宗族礼法的束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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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辈了最厌恶被人逼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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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儿个来是来见贺行晓的，太夫人算准了他的心理。声势浩大地办一个花会，只不过是为了让定京城上下都看见——贺行昭进贺家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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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切再从长计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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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扫了眼白总管，笑了笑，抬脚敛了敛裙裾，笑道，“既然太夫人在和陈家夫人说话儿，那我怎么好打搅——先去正院给侯爷请个安。再给母亲上炷香吧。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也有眼力见儿，也甭在这正忙的时候往太夫人跟前凑了，早请安晚请安。不差这么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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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贺琰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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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总管吓得一身冷汗快出来了，贺琰宿醉未醒。身边儿还搂着两个胡姬。太夫人对他绝望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也不太管他做些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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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醉醺醺地声色犬马，女儿去请安？</p>

“四姑娘一回来，就把他往荣寿堂领。”这是太夫人的嘱咐，也是命令。白总管想起来太夫人说完这句话时脸上的神色，突然明白过来，太夫人明明知道行昭不可能乖乖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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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神，行昭已经往前头走很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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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总管连忙跟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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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正院，好像满腔的心绪都喷涌而来，从猛烈慢慢变淡，最后淡得像杯盏里的白开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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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浓烈的情绪都会慢慢泯灭在漫漫长河里，没有什么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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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正院里是设了方福灵堂的。香炉里还铺着一层厚厚的香灰，牌位立的是“临安侯贺琰之妻方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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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默了默。上了三炷香，刚起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怯生生的，清清脆脆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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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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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有谁会叫他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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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扭过头去，雪光之下，有个身量玲珑的小姑娘，着青衣高腰褥裙，胸前系了条镶边的绦了，俏生生地立在那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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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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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也笑，招招手，唤他进来，“许久没见你了，来给母亲上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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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晓手里捧着一只黑漆托盘，里头盛着三只香，怯生生地敛笑，脚在地上蹭了两下，想了想特意寻了香要来做场面的缘由，终究心一沉，往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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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过门槛，朱门便“嘎”一声合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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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晓一惊，连忙扭身回头去看，转身想走，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了，手紧紧攥在托盘扣上，面上扯出笑，“青天白日的，姐姐何必将门关得这样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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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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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响亮的一声，瞬间把贺行晓后头的话儿给打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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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挨到脸皮儿的肉上，行昭觉得心情陡然变得很舒畅了，很舒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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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想打你，所以得关上门，否则对我名声不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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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面上是笑，轻声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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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是行昭抡圆了手肘打下去的，使足了全身气力，打出了水平，打出了精气神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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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世加在一起行昭头一次动手打人，手有点疼，但是心里头是舒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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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面上还是笑着静静看着他，贺行晓木了半刻，左脸火辣辣地疼，全身都在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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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早就砸到了地上，香和钱纸撒了一地，行昭低头看了看洒落一地的东西，再抬头看他，仰了仰头，推开门，身形一顿，转过头来轻声道，“你和你生母只能活一个，回去给他说，芫花汁不好喝，砒霜好喝，让他自已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