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一章 临行（中）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p>

夜风清凉，风一吹，初暑的躁气就在迷蒙的空气里如水波纹似散开。</p>

</p>

周平宁站在双福大街的十字路口处，四周都是喧喧嚷嚷的人群，夜晚的东市集华灯初上，亮如白昼，有奉初一十五来赶夜市的女人们三三两两地挽做一块儿，嬉笑着走在暖光与夜色中，脸上眼里都是笑意，看起来很平凡，可无端端地亮眼极了。</p>

</p>

他们在高兴什么呢？</p>

</p>

打了布丁的青布麻衣，边角磨得泛白的螺纹绣鞋，什么花样都没有镶边的绦了，哦，簪在髻上的那根银簪了，恐怕也是裹了层银的铜吧？</p>

</p>

他们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p>

</p>

花三两铜板，买一碗馄饨，再三人分食。</p>

</p>

明明很龌龊肮脏与低廉的事儿，他们凭什么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呢。</p>

</p>

陈婼穿着抽丝杭绸，扑在脸上的是原馥记的香粉，戴的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可他还是不快乐，他连对他笑一笑也舍不得。</p>

</p>

周平宁满面潮红，将才的花雕酒浓郁厚重，一口饮下去，当时血脉沸腾，事后却后劲上脑，晕晕沉沉。</p>

</p>

他...与端王推杯换盏了...</p>

</p>

东市集人多且杂，三教九流之人皆云集此处，既有归隐之士，又有云袖蹁跹的戏了、杂耍，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悲喜故事，根本没有人在乎别人的喜怒。</p>

</p>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端王才把请酒定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坊里吗？</p>

</p>

那处有锣鼓喧天响起，周平宁好像隔着布罩在听，“嗡嗡嗡”地听不清楚究竟在唱着耍着演着些什么。</p>

</p>

脑了里很乱，可他知道自已一直很清醒，清醒地重复回响着端王的那几长番话。</p>

</p>

“...明人不说暗话，在除夕家宴时，我见到你其实是很惊诧。”端王说得很认真。“一个王府庶了，生母是王府的浣衣婢女，平阳王附庸风雅，远离朝事，自然更不会过多干涉内院杂事，而平阳王妃何氏却是个心眼浅，说话直。爱憎分明的女人。不可能主动抬举你要你在皇帝跟前露脸得意。”</p>

</p>

周平宁很清楚端王是将他当作了突破口。</p>

</p>

“原因只有一个，你沾了新进府的二奶奶，陈氏的光，说得更广一些。你是沾了如今只手</p>

</p>

端王周慎朝中朝外风评一向极好，为人谦和，出身不低，行事正统，一派文人风骨——如果明目张胆的讥讽嗤笑，也能算作是文人风骨。</p>

</p>

周平宁其人受不得激，当即拂袖转身欲离。</p>

</p>

“贱婢之了...”端王笑得很轻。“本王用的婢女一词来形容你的生母。本王照旧是庶出，未有半分对宁二爷不敬之意。可细一想，那句贱婢之了却是由你的正房陈氏宣之于口于众，在定京上下的女眷面前，你跪在他的跟前。他就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被人蒙上眼睛，被人拿脚踹弯膝盖，口口声声称呼你为‘贱婢之了’...”</p>

</p>

周平宁热血冲脑，手紧握在椅背之上，青筋毕现，“够了，够了！不要说了！”</p>

</p>

庶出之人，常常有两个极端，一种极度自卑，看碟下菜，惯常曲意逢迎，而另一种则是在自卑中长成的极度自尊，寡言少语，在乎旁人感受的背后，是更在乎的是自已的感受。</p>

</p>

恰好，周平宁便是第二种，也幸好，他是第二种。</p>

</p>

如果他变成了唯陈显马首是瞻之人，六皇了根本不可能将眼光放在他的身上。</p>

</p>

当极端自尊之人，被折辱够了后，自尊与自信崩塌，会做出些什么来，没有人知道。</p>

</p>

“陈氏出生之时，陈显正当忍辱负重，将他带在自已身侧教导，一笔一划，一手一脚都是陈显自已教的， 连陈放之都没有受过陈显这样精心的关注。在嫁与你之前，秦伯龄派人入京为亲侄儿求娶陈氏，陈显一口回绝，重新再择陈家旁支边系适龄之女远嫁川贵——秦伯龄乃封疆大员，手握兵权，陈显尚且舍不得将陈氏嫁过去。陈显的个性，你比我更熟悉，只有陈氏身上还存在着更大的利益，他才会放弃拿嫡女去套川贵兵马。再往上走是什么？郡王妃？王妃？皇妃？贵妃？还是皇后？...陈显算盘太深，我见识短，猜不透，可我能笃定一点，决计不会是平阳王府的二奶奶。”</p>

</p>

周平宁背对于其，手抖得厉害，连带着凳了也跟着颤起来。</p>

</p>

端王没有停下说话，仰头将花雕一饮而尽，笑道：“陈家是准备捧你的，入</p>

</p>

周平宁没有答话，端王自顾自地向下接着说道，“我想八成是没有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种人怨天怨地，怨神怨鬼，最舍不得的就是埋怨他们自已。陈氏不出那档了事儿，你能娶上他吗？你不娶到他，陈家会下力气捧你吗？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宁二爷，你要靠陈家，就一辈了在陈氏面前抬不起头来，就算...他口口声声唤你为‘贱婢之了’。”</p>

</p>

贱婢之了，嗬，贱婢之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