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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妻子则抱怨道:“官人怎么到了这个地方,遍地都是土。”
张英自知理亏,没有理会他。
作为绍武十九的进士,他的前途无量,两年的翰林院生涯,不仅在内阁担任过中书,还当过起居郎。
所以一朝散馆,同科们就各奔前程了。
按照惯例,新科进士们将去往地方担任主官,一般都是肥美之地。
要么是京畿,要么是要冲繁华之地,很少有到高昌这样西北的。
但张英却偏偏来了。
无它,贪图名利。
因为按照朝廷的规矩,边疆的官吏品级比内地要高一筹。
例如,高昌三县,火城,柳州,安乐城,都是从六品官阶,而寻常的内陆知县只是正七品罢了。
正所谓一步块,步步快。
在边地待三年,旋即入京就能更好的升迁。
即使没有什么政绩,但一个能吃苦的评语就会打在身上,升迁略微提速。
长久的累算,辛苦三年就能比别人至少能快上两三步,可谓是值当。
而且朝廷也鼓舞这件事,甚至被当做翰林们特权。
普通的同进士们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般,张英才携带妻儿老小来到高昌府任职。
看着白嫩的妻子变得灰扑扑的,张容一时间有些愧疚,他握住妻子的手:“辛苦你了。”
姚氏这时候也没了之前的抱怨,反而轻呢道:“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我也不能忍心看你千里迢迢一个人至此。”
张英笑了笑:“咱们家的香火,也不能断!”
多年来,张英只有一子,三十岁的年纪只有独子,可是很危险的。
无论是家庭的期望还是姚氏自己,都不得不屈从于他,随之奔走千里,异地为官。
张英掀开车帘一角,扭头望去,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满目的黄土色。
大量的行人都裹着头巾,无论男女老少只露出一对眼睛,然后叽里咕噜的讨论起来。
街道上售卖最多的是水果和陶器,以及来牛羊。
各种牲畜的叫声连绵不绝,一股羊膻味扑面而来,根本就无法避免。
这时候,十岁的长子张廷瓒则好奇地投过脑袋,满脸的都是新奇,一双眼珠子滴溜转着,根本就看不过来。
“看什么?”
张英将其拉过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对你的学问我就没催促什么,但如今已经到了高昌安乐城,你就应该学习了。”
“心思要安定下来。”
“是,父亲!”张廷瓒一板一眼地应下,眼眸中颇有几分遗憾。
逮至县衙,一众文武们就迎上,将其一家人迎入衙门中。
之所以没有出城,盖因为安乐城府县同城,太过于招摇却不好。
张英也不觉得有异,就晚上赴宴。
这时候他才觉察到了安乐城官吏体系的特殊。
县衙六房,一半是汉人,余下的才是本地土著,通判,县丞、主薄,教谕,巡防营正等,则全部是汉人。
一口正经的官话,听起来就顺耳。
嘴边吃着炒菜,但张英却觉得不正常。
本地人实在太少。
士绅们不见踪影,官吏们都是外调来的,这真的能顺利控制一县吗?
要知道,当官的都知道士绅和地头蛇的危害,但没办法,必须将其融入官僚体系中才能构建真正的权力中心。
一问才知道,都是铨选而来的人才,以监生、举人居多。
换句话来说,都是与张英一样,贪图名利的。
知县是从六品了,那这些佐贰官自然也是高品,通判正七品,县丞正七品。
只要待上一任,再去内地,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知县了。
辛苦几年换一个好前途,这是谁都会做的买卖。
对于这位进士出身的知县,众人自然是尊敬有加。
因为他们的未来,或许还要求着这位知县大老爷呢!
上任没几天,张英自然不甘寂寞,也不想萧规曹随,故而就带着一些衙役,下了乡。
灰头土脸,是安乐城乃至于整个高昌的常态。
虽然绿洲较多,但却无法掩盖那荒凉。
张英走访中发觉,由于土地稀缺,高昌人对于种粮食并不乐衷,多种一些水果。
其酿造的葡萄酒,远销内陆。
而就算如此,高昌府出产的粮食,依旧是安西之甲,每年都要数万石粮食支持乌鲁木齐。
可以说,高昌府对于安西来说是极其这么重要的。
而农业的发展,自然就离不开水了。
天山雪水流下,滋润了吐鲁番盆地。
但发掘雪水的,则是坎儿井。
挖掘地下雪水,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四部分组成,可谓是上千年来祖辈相传的技能。
坎儿井一般是用油灯定向,用镐挖掘,用桶或柳筐运土,由人力或牲畜拉辘辘出土等。
为保证坎儿井的稳定出水量,一般每年都要进行掏挖、清淤、加固和延伸。
由此,高昌府境内的坎儿井达到了上千条,长达数千里。
地方上甚至还设有水官、堰头、渠长,还配有专人负责用水监督检查,形成了谁用水谁负责、谁灌水谁交租的管理制度和维修制度。
坎儿井也演变为两种,官井和民井,其中民坎是谁修建谁所有,政府保护其所有权。
所以,高昌府并不缺少能耕耘的土地,而是缺水,水租是吐鲁番盆地特有的租赁模式。
也是如此,控制的坎儿井,等于控制了高昌的命脉。
“地利啊。”张英叹道:“雪水救活了高昌。”
大大小小的坎儿井让他大开眼界,但同时他却发现了弊端:
六大民户,拥有着七成坎儿井,几乎可以决定高昌府的命运。
若是酷吏,那必然是打击大家族,没收民井;若是庸官,自然是得过且过了。
但张英却不同,他直接提出了两点:
其一,鼓励百姓开井,谁凿好就是谁的。
其二,征收井税。
既然有水租,那必然也水税。
每年大肆征收水租的人家,必须交税,充实府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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