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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盈离开长乐宫之前,太后吕雉派来人,给刘盈带了一句话。
——平阳侯曹参,到底也还算是半个自家人,别做的太过。
对于吕雉这句‘提醒’,刘盈自是心悦诚服的表示明白,旋即开心的走出了长乐宫。
吕雉话里的意思,&nbp;&nbp;显然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算半个自家人,别做的太过’,连在一起,似乎只是在告诉刘盈别做的太绝;
但如果分开来看,这分明又是两句话。
——‘算半個自家人’,意思就是说,&nbp;&nbp;既然不是外人,&nbp;&nbp;就不必像对待外人那么客气,&nbp;&nbp;但毕竟只是‘算自家人’,而不是‘是自家人’,所以也不能像对待自家人那般不留情面;
而后面那句‘别做的太过’,则是说只要不是太过分,那稍微过分一点,也还是没问题的。
明白过来这一层,刘盈暗下稍一思虑,便做出了将准丞相曹参,彻底踢出萧何渠计划的决定。
原因很简单丞相对皇帝来说,就像是姐姐有了弟弟。
——不趁着弟弟还小就使劲儿揍,等弟弟长大了,可就揍不动了~
就好比说现在,&nbp;&nbp;曹参虽然已经在实际上,掌握了丞相大半的权柄,但名义上,也只还是御史大夫;
欺负御史大夫的国,刘盈暂时还能勉强背得起;
但要是等再过几个月,曹参真的成为了丞相,那刘盈要想再欺负曹参,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盖因为如今汉家,朝中三公九卿、地方郡县,有且只有太尉、丞相两个职务,不是‘任命’,而是‘拜’!
刘盈想让某人做九卿,可以用‘任命’‘迁’;想将某人外放至地方郡县,更是可以直接用一个‘着,某某···’;
但当某人担任丞相或太尉之职,却不能有任命、迁、调、着等粗暴的字眼了。
丞相、太尉的任命,私下里,刘盈得用‘请’;正式场合,更是要用‘拜’。
而且这里的拜,并不是只出现在任命诏书上的场面话,而是一个形容词,或者说动词。
——等萧何离世,曹参要担任丞相之时,身为天子的刘盈,&nbp;&nbp;是真的要‘拜’曹参为丞相的!
至于‘拜相’的具体操作过程,&nbp;&nbp;繁杂程度更是远超朝堂征辟名士。
安车驷马上门接人、禁军武卒一路护送,&nbp;&nbp;都还只是题中应有之理;
真正让刘盈这个后世人,都觉得有些撇不下脸面的,是身为天子的刘盈,需要为曹参专门举办一场拜相典礼。
再辅以叔孙通脑补的那一套礼法,上演一出‘明君求贤若渴,能臣受宠若惊’的戏码,最后再补上拜相诏书,这才算走完了所有流程。
但从这个繁杂的过程,以及‘拜’这个字眼就不难看出;起码在汉室,丞相在礼法层面的地位,几乎是与天子平齐的!
‘君拜臣,臣亦拜君’当中,‘君拜臣’的主体,便是礼绝百僚的丞相!
这样一来,刘盈将曹参踢出萧何渠计划,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丞相和正常的天子,都能在礼法上地位平齐!
更何况曹参身上,多了一层‘太傅’的光环,反观刘盈的头上,还顶着‘年幼未冠’的减益霸符?
不趁着萧何命不久矣,曹参又没正式成为丞相的空窗期,为自己的劣势地位找回点场子,那等以后,刘盈指不定要被这位‘德高望重’的开国功侯喷成什么样子!
而将曹参踢出萧何渠工程,就能稍微平衡一下刘盈、曹参二人之间的君臣关系了。
身为板上钉钉的准丞相,又是萧何的继任者,曹参却没能参与萧何渠工程,必然会让朝臣心中生出疑惑这新丞相,是不是和之前那位不对付啊?
而且御榻上的少年天子,似乎也对现在这位有点意见?
有了这样的顾虑之后,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也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生出‘逢事只出八分力’的心思;
——毕竟丞相和天子,谁都不能得罪不是?
这样一来,刘盈就算是稍微抢回了些许主动权,曹参这个新任的丞相,也将在朝堂之上损失一部分威望。
虽然这里的损失,很可能是暂时性的,但对于刘盈而言,也完全足够了。
等曹参找补回这部分损失,刘盈也已经加冠成人、大婚亲政了,按照相对论,此长彼也长,等于谁都没长。
再有,便是现实层面的考量。
——相府和内史的职权重叠问题,已经拖得够久了······
在汉室成立之初,关东没有平定,朝堂的实际掌控范围仅限于关中,萧何写做汉相、读作内史,谁也没有意见;
前几年关东平定,萧何却还是按照惯例‘兼任’内史,也没人能说什么。
可现在,内史一职已经任命,安国侯王陵也已经履任一年多,但相府侵吞的内史职权,却依旧没有归还。
所以,萧何即将亡故、曹参尚未履任的相府空窗期,即是刘盈从丞相手里揽回点权力的机会,同时也是内史重夺对关中的掌控,使一切回到正常状态的良机。
而在这个时代,凡是修渠这样的工程,都是必须要国家力量下场的;
而萧何渠,也正是在关中。
——实际上,刘盈突发奇想弄出来的萧何渠,或者说‘酂渠’,其实就是历史上,凿于武帝年间的渭北白渠。
所以,借着一条在关中开凿的新渠,名正言顺的下达‘内史全面负责此事’‘相府不得插手此事’的指令,来重新划分相府和内史的权责范围,无疑是相对更好的处理方式。
如果不这样,那相府和内史的职权重叠问题,就永远无法得到妥善解决。
想到这里,刘盈也不由如释重负般长松了一口气,旋即掀起车帘,悠闲地观览起了长安街头的风光。
虽然时值季夏,街上几乎看不见几道人影,但这略显萧条的景象,也依旧还是让刘盈,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从刘盈修整郑国渠,到今年即将动工的酂渠,往后的长安朝堂,应该可以顺利进入‘三年修一旧渠,五年凿一新渠’的循环;
关中水利工程愈发完善,就意味着农业产出会增加,百姓的生活水平、中央的财政收入也都会增长。
等百姓吃饱了肚子,培养出一个个身高马大的大丈夫,朝堂又有足够的钱打造军械、存了足够的军粮······
“草原上,东胡已经灭亡,匈奴人估计还在和月氏人争霸。”
“朝鲜那边,卫满朝鲜也是个祸患。”
“还有南方的赵佗,再算上河套的匈奴、河西的月氏······”
“哦,还有西域······”
面带享受的发出这一声又一声呢喃,刘盈终是在大腿上一拍!
“至司马门,继往西行!”
“朕,欲往少府一观!”
此时此刻,刘盈迫切需要到自己心心念念,更给予了无限期望的少府去看看。
至于酂渠?
拜托~
刘盈是天子,又不是水工!
不过是修条渠,难不成还要刘盈天子之身,亲自去挥锄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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