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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兄,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非要跟我作对。”
朱灿跳下战马,肆无忌惮的笑着,满脸的张狂之色,以示他打败顾北城的激动心情。
“是吗?”顾北城也跟着笑了,强忍着痛苦,任凭朱灿的红缨枪穿透自己的身体。他在等待,在酝酿,在蓄力,等待最后的机会。
“瞑目吧,兄弟,等战争结束了,我会给你坟前上柱香,给你烧点纸……呃……你……”
朱灿愣住了,口里喷着鲜血,满眼的不可思议。他低头看向插在胸口的剑,怎么也猜不到,顾北城竟用顽强的毅力,顶住了红缨枪穿过心脏带来的巨大痛楚,猛地拉进与他之间的距离,使出最后一剑。
“朱灿,你我原本同袍同泽,如今你却卖主求荣,所以,即便是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哈哈……解……气……”
顾北城将最后一丝生机,用在瞥向城中的某一个府邸中,那是他深深的眷念和不舍的爱。
朱灿眼里射出一道强烈的不甘,身子一歪,毙命在顾北城的兵器之下。
“顾将军!”有人痛呼,声嘶力竭,悲不自胜。
“杀啊!”他们像入了魔一般,甘死如饴般纷纷冲进敌军之中,而后又被潮水一般的敌人围殴而死。
“回来,不要做无畏的牺牲,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梁京城。”
王友急得大声呼喊,猝不及防之下,大腿被敌人划了一刀,只见他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没能站直身子。
有敌人看见王友这般模样,顿时信心大增,鼓舞众人道:“他已经重伤,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一起上,将他杀死,梁京城就会破防。”
他们对王友展开了连续不断的车轮战,尽管这汉子身强力壮,武力超群,立于不败之地。却也架不住敌军的人多势众,几番下来,虽然脚下又增加了数十具尸首,但他已然觉得乏力,身上也增添了不少伤口。
瞟了一眼战场,己军千余人,早已死光,一个不剩。余留下来的二十余侍卫,身上也都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全凭一身毅力,咬牙死死坚持着。
敌军虽死伤过半,仍如潮水一般涌来,没完没了的一样。
二十余位侍卫重新聚在了一起,背倚背,边战边向王友这边移动,他们早就看见了王友被大量敌人围杀,早已疲乏不堪,这样下去绝对坚持不了多久。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纷纷将生的希望留给这个铁骨铮铮的副队长。
拼尽全力,将敌人斩杀脚下,把脸色苍白的王友护在中间,他们缓缓向城门靠近,浑身欲血,已然分不清各自的面貌。敌人不断发起进攻,他们用无声的叹息,将手中的钢刀狠狠地斩下,即使身中数刀,也不曾痛呼一声。即便生机将逝,他们仍执刀站在尸骨成山的地上,用壮硕地身体挡住敌人的攻势,顶天立地,久久不倒。
尸骨早已堆满了地面,像一曲无声的悲歌,每个人的心中,都升了一股无比悲凉又无端难过的情绪。
当真是英雄末路了。
这个梁京城,他们再也没有能力去守住了。
剩下的十几人与王友站在一起,身后,就是梁京城的大门。他们停下了步伐,相互搀扶在一起,大口喘息着,手中的兵刃已经无力挥动,一双虎狼般的双眼依然死死盯着敌人,无一丝畏惧之色。
王友望着他们,他们同样回望着王友,然后一齐看向小心翼翼向他们扑过来的敌人。
“我的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
王友泪目了,这个汉子眼里的泪水顺着刀锋似的鼻梁哗哗滚落,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个铁血汉子,尽管铁骨铮铮,杀身成仁,却也经不住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自己面前带来的内心折磨。
其余众人也纷纷垂泪,满脸血污的嘴角却是咧开了笑容。
“我杀了一百零七个,已经赚大发了,死而无憾。”
“我差一个正好一百,请给我这个机会,再杀一个。”
“殒身不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将痛嚎的王友抱住,看似相互在打趣,脸上充满了激壮和无畏,眼里却有泪水在不停地打转。
他们何曾害怕过死亡,却看不得昔日的好友全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兄弟们,咱们地狱见!”
王友擦干了眼泪,浑身伤口触目惊心,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提起力量。使劲甩了甩手中的钢刀,那刀刃口,不知什么时候全卷了。看来不能用了,王友将之抛下,握了握拳,眸子里闪过的色彩出奇的坚定。
死,那就死吧!只是这梁京城,自己若是倒下,就再也守不住了。
也不知昭帝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来?
王友思绪辗转,从地上寻了一柄趁手的兵器抵在地上,瘸着腿,挡在了大门之内,抿上嘴唇,咬紧牙齿,做好最后的殊死搏斗。
“赤胆忠心,舍身取义。好,好,不愧是我陈国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真是令老夫肃然起敬。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老夫岂能逃避,王公公,老夫携儿来助你一臂之力。”
危机之时,一个青衣布衫,须发尽白的老人手执长剑,额扎帻布,精神抖擞从远处走来,朗声大笑着。
“老国舅公!”
王友眼神一眯,顿时精光闪烁。这位国舅公来头可不小,正是已逝先帝的老丈人,也是当初赫赫有名的陈国将军。后因薛乾弹劾,一众逆臣的反对,他辞官养老,不再过问当朝之事,也不让自己的儿女再入朝为官。
国舅公身后,跟着三个魁梧挺拔,威严堂堂的汉子。这几人是国舅公的三个儿子。原本都是商人的他们,此时都身披执锐,雄姿英发,气度实在不凡。
“王友参见老国舅公。”王友欣喜之余,又艰难握拳对老者行礼,瞥视着就快冲来的叛军,方才急切地说道:“这里太危险了,还请国舅公移步到安全之地。”
“怎么,看不起老夫?”国舅公顿时拔剑而出,满脸写着不服,浮燥的道:“你小子好好看看,老夫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是怎么杀敌的。”
“这……所有人打起精神,全力保护老国舅公。”王友一脸黑线,这老头十的高龄了,可经不住叛军几万大军的践踏,却偏是这般顽固不灵。战争可不是儿戏,如今自身难保,可又有何能力保护好他?
“不需要!”老国舅公一脸愤然之色,提剑直接杀向扑过来的敌人。手中长剑轻点,身形矫健,步履辗转,手起剑出,便是轻轻松松击杀了这两名冲来的敌人。
一剑斩杀二人,让王友眼前一亮。不想此人年老体迈,竟还能这般勇猛,当真算得上是一员神将。
“我们也上!”老国舅公的三个儿子没有多啰嗦,提着兵器直接杀入敌军之中,三人与老国舅公配合默契,一时竟让敌人难进一步。
“王小友,只凭老夫四人,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形势。不过幸好,该来的都来了!”老国舅公喘出一口气,冲着王友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公公,我们来助你!”
老国舅公话未落,一群浩浩荡荡的杂军从侧面突然杀来,他们或执锄头大刀,或擎镰刀棍棒,见敌人便一拥而上,虽无战斗经验,却也能凭借一身蛮力和集众人之力将敌人杀死在脚下。
“大事不好了,报号宰相大人,有一支上万的敌军从侧面杀来,我军陷入混战之中!”
远处,郑翀等人正围聚在一块儿,对即胜的战斗高谈阔论,突闻一员大将焦急前来禀告。
“挡我路者,杀!”郑翀不以为然,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可……我军伤亡过多,须得退兵进行短暂休整,不然,我军士气会受影响。”大将一脸凝重,说出自己的担忧。
“哼!”
郑翀本就邀功心切,一听大将此话,顿时拂袖而怒,不容置否的道:“朱灿战死,你就是五万大军的统帅,今日打不开城门,我拿你是问。”
“这……属下遵命!”
大将无奈,郑翀的命令他不敢反抗,只得悻悻离开指挥大军进攻,心里期盼着不要再出现什么岔子。
然天不遂人愿,当这一支由百姓组成的队伍杀来之时。上方的城楼上,到处躲藏的两万守军全程观望城中悲惨的战斗之后,再也承受不住内心中的煎熬,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冲啊,杀光叛军,守住城池!”
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刹那之间,无数的士兵疯狂地向城楼上扑下来,直接杀入万军之中,士气高涨,勇不可当。
“好……好啊,梁京城守得住……”王友看见这一幕,不禁激动到语无伦次起来,他颤抖着双手,瞧了一眼身后余留的、浑身是伤的十几位侍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有了他们的加入,梁京城一定守得住。
有了这两万守军的加入,叛军腹背受敌,阵型大乱,众将士更是士气低落,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而逃。
霎时,两三万的叛军被加入的几万人打得分崩离析,再无心念战,向后极速退去。
后方,郑翀等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瞥见敌军若浪潮一般压过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乱作一团,不知所措。他想不通,如此天大的优势,为何就输了。
他又怎么想的到,己军早已失去人心,想要打开梁京城门放薛乾进来,可得问问这梁京城几十万百姓是否愿意。
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战斗,人数竟一时超过了十万有余。不管是妇女,老人还是少年,无一例外,为了以后和平安宁的生活,他们全都提枪上阵,势必将叛军全部杀光。
郑翀接连叹了几口气,心生憔悴。自此,他知道大势已去,眼下只得想方设法赶紧逃亡。逃出梁京城,此路不通。抑或藏在这偌大的梁京城中,以避开风声,等待薛乾的大军攻入梁京,再做打算。
一众薛乾的党羽,强装镇定,拔刀斩下退避的叛军将士,以达到杀鸡儆猴目的,命退来的大军全力抵挡住对方的进攻。
做了这些,他们却慌不择路的逃路了。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在他们逃亡的路上,又涌来了一群朝廷命官,带着各自的家丁和门生,以及各路商人侠士,手中拎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将他们的去路堵死。
“郑翀,往哪儿逃!”
王友手执长枪,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路冲来,杀气腾腾。浑身伤口正汩汩的冒着鲜血,但他皮糙肉厚,内心又激动无比,竟对这一身可怖的伤口浑然不觉。
终于追到了郑翀等人,他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这群背信弃义的畜生。
“轰隆隆!”大雨倾盆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几道闷雷声,长达数小时的暴雨,就此息了声脚。天空云开雾散,残日照血,潋滟梁京城。
一抹阳光落在梁京城上,照在惨烈的街道上,这里,堆满了战士们的尸骸。凄凉悲壮的战歌从四边响起,无数的英灵倒在了这片残酷的战场上,大血成河,无情地洗刷着这座看似繁荣的城市。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从此无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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