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兽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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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天色朦胧时，洪亮的主峰晨钟响彻于山间，这意味着新的一天的作息不远了。

此时寅时过半，正是酣睡的时候，钟声并未叫起多少人，当然，除了某些特意留心钟声的人。

洛尘睡眼惺忪的起床，哈欠连连，眼皮压根不想上抬。他运了段清神诀，提了提精神，而后来到院中打了些清水，把头深深埋了进去。

“啊！”

很长时间后，洛尘才把头抬起，舒坦的长呼一声，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淋漓而下。

看他眼神炯炯，精神抖擞，可见方才的一手让他睡意全消，大是有用。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挽成发髻并插了只木簪后，洛尘便拿起他的拙斧，静悄悄地从偏门走出，向着后山赶去。

山上有齐云峰修建的山道，崎岖蜿蜒，拾阶而上，不一会儿便已身处莽莽青山中了。山间雾很大，寒意侵人，加上天色昏暗，很是森森泠然，饶以洛尘砍了半年的柴火，仍是不由自主的搂了搂衣服，神色不安。

再抬头看天，气色昏沉，昊日不显，一派阴惨气象，如同是要发生灾祸的征兆，洛尘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是他尚有柴木要砍，万不敢耽误，于是硬着头皮撑起了胆量，心中默诵浩然长歌，告诉自己乾坤沛然纲常昭昭，当不会有乱象为恶的。

找了一会儿，洛尘选定了一棵大树，准备动斧，可是就在他斧起的刹那，隐约的“嘶嘶”声传入他的耳朵。

洛尘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是他本能的觉察到了莫大的危险，瞬间他的背襟便已汗湿。

他艰难的抬头，向声源处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点阴冷残忍的寒星，洛尘吓得怪叫一声，脚跟一软跌倒在地。他不敢停下，又向山下滚了两圈，这才仔细回望。

嘶嘶！

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大蛇盘绕在老树上，粗大的身躯呈青黑色，和树皮混在了一起，若不仔细观瞧，一点也分辨不出。之前的两点寒星正是大蛇的眼睛，充满了阴毒，长长的蛇信吐出，捕捉着气味，煞是渗人。

大蛇的身躯又动了起来，缓缓向树下爬来，它的眼睛紧紧盯着洛尘，露出贪婪的神色，大蛇的目光盯得洛尘全身发寒，恍惚间他觉得那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残忍的人！

“这蛇修行出了灵智？”

念头一出就把洛尘自己惊得发怔，能修行的奇兽很多，但是生出灵智来的少之又少，要么是拥有传承自洪荒神话的久远血脉，要么是苦苦修炼了很长时间，无论哪种情况，这种灵兽的道行都会高的吓人。

就整个齐云峰而言，洛尘就仅仅知道有一头奇兽拥有灵智，那还是传说中的某一祖师爷的坐骑，那位祖师爷西去之后，老兽便留在了齐云峰，但是见到它的人很少，踪影难觅。

突然出现了一头灵兽在眼前，而且还是极不友好的那种，洛尘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望着老蛇一点点爬下，不知怎么回事，洛尘生不出一点逃跑的念头，他有预感，一旦自己走神，那蛇会以迅雷之势扑向自己的。

“怎么办，该不会今天命就丢这儿了吧？”洛尘心中惨然，没想到之前莫名的不安，真的引来了天大的麻烦。

洛尘连凝实境都没到，手中仅握有一把拙斧，法术什么的一点不懂得，如何对付这样的凶猛野兽，但是当此危难时刻，洛尘反而显得格外冷静，他想要抗争，甚至一丝丝面对挑战的激动也萌发出来了。

“这可是灵兽啊，多少人见不到一次，都说修道者会有各种奇遇，没想到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不枉来到齐云峰半年了。”

不知道是洛尘太傻还是太无知，他竟然拿起自己的斧子冲着大蛇挑衅地扬了扬，顿时，大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与此同时，粗壮的老树背面忽而又猛地窜出硕大物什，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洛尘一惊。

惊完之后是愕然，只见洛尘一动不动的呆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老大，似是不相信眼前所看之物。

原来那窜出的物什不是其他，而是另一个恐怖的蛇头，这竟是个双头大蛇！

现在这条缠绕在老树上的大蛇，身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头颅，俱是可怖无比。

洛尘手心溢出了虚汗，斧头都有些拿不稳。当然他内心的惊奇也越发浓厚。

大蛇毫无疑问修出了灵智，只不过它也并不打算动用脑子来对付洛尘，因为根部不需要，只要凭着凶残的兽性足以了结了他，大蛇尾巴扫在老树上，很是直接的张开了血盆大口，身体接着力道便朝洛尘疾驰而来。

望着狰狞的两个蛇头，洛尘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很多，“避尘诀”、“清神诀”、“筋骨诀”、“急速诀”等等，可惜他元力没有修出，哪怕知道法诀也发挥不出来丝毫的力量，唯有“清神诀”这种明智清神的鸡肋法诀可以默念于心，但是这个危急时刻，再冷静也不能改变处境。

当字诀快速的在洛尘心里转过时，一些极隐藏极深的旧日片段也闪现在眼前，这些片段是洛尘极力回避的，可惜性命攸关之时，它们还是不争气的逃了出来，与其说是“逃”，或许该说是洛尘心中对美好的追忆。

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那是心酸委屈的眼泪。

自从来到齐云峰，他把这些往日的记忆尘封在内心深处，面对着灰色的生活，他很害怕有一丝的色彩伤害到自己。

不知在何时，他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麻木屈服于悲惨的命运，在他那看似木讷鲁钝的外表下，其实还隐藏着一个清早把情绪发泄在斧头上的灵魂。

当洛尘踏入齐云峰的时候，就知道长老训诫弟子们的一句重要的话——修道一途，生死由命！

这句话能够激起百舸争流的激情，多少修道子弟为此豪情满壮，但当真正感受到这句话的残酷时，又能有多少人不心惊胆战。

山色茫茫，郁乎苍苍，朝雾凝结在林间，一切都为那个握着斧头的少年拉开了死亡的帷幕。

于我何伤，又与何人伤？这只是个低微的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