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9章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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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真是个可笑的轮回。</p>

她将黄花插在鬓间，自嘲一笑，仰首望天。</p>

不，不对，好像不全是这样。</p>

青云山中，离他们的住处不远，也有一处断崖，春有百花，夏有凉风，至于秋天……</p>

一到秋天，燕小三就带她去采果子。</p>

她分明记得，也是在这样温柔的月光下，她和燕小三并肩坐在崖边，吃着洗好的桃金娘。</p>

吃一颗，又香又甜。</p>

第二颗，更甜，一直甜到心底去。</p>

当时燕小三说了什么话来着，逗得她咯咯直笑？</p>

难得这家伙能憋出一个笑话，千岁不想忘。</p>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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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卢山在梁国地界，燕三郎不熟，只得几度起落，逢山民便问千秋崖位置。</p>

两天来，他都在没日没夜地赶路，代步工具是一头巨大的蓑羽鹤。</p>

这头速度和耐力都很惊人的异兽，是白夜所赠。</p>

否则单凭步行，燕三郎自出千红山庄赶来这里，就算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也少说要半月有余。</p>

他在沙盘上看见的千秋崖，实在没什么特色可言，十万大山中随处可见。</p>

东方泛出鱼肚白，下边又见山村，少年驱鹤降落，把刚刚起床劈柴的农夫吓得一个哆嗦。</p>

这一回，终于有目击者谈及两天前的异状：</p>

“夜里，西边突然传来古怪啸声，是从未听过的野兽嚎叫，震得人心惶惶，后来山头上就有红光乍现。”农夫仍然心有余悸，“第二天有人进山，发现满地都是死尸。那些尸体都是巨人，至少有一丈高。虎狼争相啃食，也没人敢再靠近。”</p>

就是那里！</p>

燕三郎不待他说完，就跨鹤高飞，一路向西。</p>

不及七里，山林间果见伏尸枕藉，状甚凄厉。</p>

果然是洪荒人！少年跳落地面，仔细勘察，发现死者当中不乏高阶修行者，他在城头都打过照面。</p>

再往东走，林木和尸首皆成焦炭，不好辨认，唯有一截残躯挂在大石上，半脸都被烧毁。</p>

恐惧和不甘，就凝在剩下那半张脸上。</p>

燕三郎认得，这正是大长老檀宣。</p>

身为元老会头号人物，面对妖帝都有一搏之力的绿洲强者，最后居然在这里落寞离世。</p>

看到这里，燕三郎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惊难以自已。</p>

洪荒人紧随千岁步伐，穿越时空壁垒至此。如今他们全军覆没，山林皆成修罗场，那么千岁……？</p>

仿佛被一个声音驱使，少年不由自主奔向断崖。</p>

终于，他见到那个倚石而坐的红色身影。</p>

“千岁？”燕三郎的声音都哑了。她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他？</p>

她说过的，人间再见。</p>

阿修罗没有回头，腰板仍挺得笔直。</p>

白色骨矛就插在地面上，石缝里孤零零躺着一盏残灯。</p>

灯厢破敝，终年不灭的神火早已熄去。</p>

燕三郎竟觉腿脚无力，踉跄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她身旁。</p>

她并没有转眸看他，仍面向东方极目远眺，神色安详。</p>

彼时，天地间第一缕晨曦刺破云海，照在两人身上，又在她眼里映成了金光，熠熠生辉。</p>

少年喉间噎堵，不能成声，想抬手抚她面庞。</p>

可就这么轻轻一触，玉人湮消，化作了细细碎碎、似有实无的红砂。</p>

燕三郎急得伸手去抓，可烟砂就从他指缝里溜了出去。</p>

她走了。</p>

只有一朵黄花飘飘忽忽，落到了他的掌心里。</p>

在这一刻，少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和他之间最后一点羁绊，断了。</p>

余生，恐怕心田只剩一片荒芜。</p>

风里仿佛传来一声叹息，隐隐约约。</p>

这一天，恰好是她一千岁生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