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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们都没出门,姜老夫人是早早就睡下了,而姜励几个,儿女们都出门了,还是等着人都回来了,才放心歇下。只是有姜翠的事,姜桁犹豫了片刻,还是让人先将姜翠送回去歇着,自己同萧氏一道,先去将事情回禀父母知晓。
这事其实没有姜玫几个想象的那么复杂。七夕节年轻男女相约游玩的习俗,当然女孩子委婉含蓄些,通常都是少年约了少女出去玩,有那不解风情的,各自逛自己的也没什么稀奇。叶洵跟姜玫早前就相识,定亲也是叶洵亲自求的,叶洵自然在意姜玫,寻着机会就想见见姜玫,所以一早就跟姜家通过了气,姜家一到御河边,叶洵就把姜玫接走了。
蒋骁求娶姜碧有些别的心思,但原本就是蒋家有求于姜家,姜碧还没过门,蒋骁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惹姜碧不高兴,因此早早就等在了这边。姜碧和姜玫一走,姜家定了亲的女孩子便只剩下姜翠一个。要说姜翠有多喜欢赵钰明倒是谈不上,只是一家的姐妹,姜翠身为长姐一向觉得自己比妹妹们都强,哪能忍受唯独自己没有邀约?
姜翠心里不痛快,私下叫小丫鬟去寻赵钰明,结果人确实找见了,也确实过来约姜翠一道游玩了,只是旁人冷眼瞧着,也能看出赵钰明脸上都写着不痛快。姜翠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赵钰明也不是个温吞软弱的,两人都憋了气,又有赵钰明的表妹在旁嘲讽挖苦。路过一个凉糕摊子时,终于把姜翠激怒了,姜翠抓起人家盛好的凉糕往赵钰明和那表妹身上泼,赵钰明也不甘示弱,抓起摊子上的糖水泼姜翠,最后就是姜玫几个看到的情形,赵钰明和姜翠两败俱伤,都顶着一身糖水的香甜回家去。
这事说大也不大,毕竟姜翠也好,赵钰明也好,包括那个表妹都没有受伤,只是那会儿街头人还多呢,众目睽睽之下,几个穿着十分体面的少男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在街头互相泼了一身糖水,伤不伤的实在不重要,只是丢人是真的。
姜玫几个没敢瞎打听,长嫂说要他们回去歇着,都老老实实地回去休息。
姜玫回到杏园,春风和春阳赶忙迎了上来,道“姑娘回来了,可累坏了吧,快洗洗早些歇下!”
姜玫确实有些累,沐浴更衣之后,只觉得眼皮都抬不起了,还叮嘱春阳,道“明儿一早,去打听下,大姐昨晚跟谁打架去了。”停了停,又道“明早记得提醒我早起!”
像这种热闹的节庆,默认的是之后一日早晨不必早起请安,听姜玫要早起,春风几个不知什么缘故,但看着姜玫眼都睁不开的模样,也没有追问,只服侍着姜玫睡下,想着明日一早,将事情打听清楚,免得误了主子的事。
虽说是要早起,但次日不必请安,春风喊姜玫起床时,也比平时稍晚些。昨晚累的够呛,但姜玫年纪还小,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养回来了,早晨起来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一面吃着小丫鬟端来的早膳,一面问道“可打听到了,昨晚大姐同谁打架去了?”
昨晚听姜玫说,要她们打听大姑娘跟人打架的事,还以为自家姑娘困极了说胡话,谁知春阳今早出去一打听,便听说大姑娘同未来大姑爷在街头打架的话,惊得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听姜玫问起,春阳将自己打听得的消息说了一遍,又道“有说大姑娘是因为未来大姑爷带着表妹同游,才气急了动手,可不管怎么说,大姑娘先动手仿佛是真的,外头都说咱们大姑娘太过粗鲁呢!”
“……”姜玫昨晚看姜翠那模样,明显是跟人动过手了,还以为是跟谁争什么东西,气急之下打起来了,谁知竟然跟未来姐夫打起来了。
昨晚姜玫特意嘱咐喊她早起,是想着姜翠昨晚那模样,明显是受委屈了,她虽然不能出去替人讨公道,但总要去安慰安慰的。然而听了前因后果,姜玫觉得,她若是去安慰,姜翠能摔杯子将她赶出来,想想还是算了,正好昨日说定了印书的事,姜玫想着,趁着有空闲,把章程先弄出来,等有机会跟姜翡和安宁商议商议,早些开始做才是。
姜翠的事,姜玫不敢多问,这事姜翠丢人,姜家也丢人,但总归是女方,即便是姜翠先动的手,旁人不赞同的声音也大多都落在赵家头上。赵家也气,本来极力促成这一门亲,就是想着跟姜家打好关系,赵家底子薄,需要有人提携,赵钰明说是才华好前途无限,他们也知道其中的水分,还指望姜家多多提携,谁知还没成亲呢,就闹出这种事来。
赵家也是护短的,听说前后之后,对姜翠的印象就降了一个层次,只觉得这个未来儿媳太过刁蛮粗鲁。可若是真为这事退了亲,儿子同那表妹不清不楚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得罪了姜家不说,累得儿子坏了名声,日后要如何说亲?气得赵家夫人骂骂咧咧好一阵,还是收拾了情绪,领着赵钰明上门道歉。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总归是姜翠先动的手,这样有理也成了没理,赵家又递了梯子,先上门道歉,胡氏再是恼怒,也只得顺着梯子下,只是脸色可不那么好看。
姜老夫人看了眼儿媳难看的脸色,再看赵家夫人说着道歉的话,里里外外还不忘埋汰姜翠刁蛮粗鲁,原本有忍让的心也是一堵。便是姜翠做了蠢事,这事难道赵钰明就没有错处?她是老太太,还不至于要她迁就晚辈,当下茶盏轻轻一放,道“赵夫人说的有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却是我们翠丫头大惊小怪,让人笑话了。”
赵夫人脸一僵,女子的名声重要,男子也不是不要名声,这话说出去,儿子还没娶亲就闹着纳妾的话传出去,赵钰明定了亲不怕丢人,赵家的家风可算毁了,日后如何娶媳妇嫁女。
“老夫人说笑了,都是外面谣传,做不得真……”赵夫人暗怪自己心急了,又怨姜家得理不饶人。
“我老婆子也想着,赵家本是讲规矩的人家,怎会有这样的事。”姜老夫人却没有就此放下的意思,如今这三个孙女婿,让她说,除了叶洵,那两个她都不满意,偏生人家娘上赶着要定,她做祖母的能说什么?只想着到底是亲孙女,还是接着道“亲家夫人别怪我多嘴,那位姑娘,既是三郎青梅竹马的表妹,待翠丫头过门之后,抬进门便是,在这之前,便是表兄妹,也该避嫌才是。瞧瞧今日这一遭,我姜家丢了脸,难道赵家不是吗?何苦呢?”
提起这个,赵夫人忍不住瞪了赵钰明一眼,早就说过了,等姜翠进了门,就把黄莺儿给了儿子,在定亲前这段时间,叫儿子老老实实读书。谁知那小狐狸精在府里勾着儿子也就罢了,好好的七夕节,竟撺掇着儿子带了她去;带去也就带去了,若是老老实实逛逛街也就罢了,谁知那死丫头心里没点数,还跑到姜翠面前上蹿下跳,结果惹怒了姜翠。
赵夫人是不满姜翠骄纵任性,叫赵家跟着丢脸,更气儿子没点出息,原本想着,既然儿子喜欢,那黄莺儿将来给儿子做个妾,也不算什么事,但如今明显是不能善了了,不单单姜家对这么号人物不满意,她更不愿意这么个人耽误了儿子。当下脸色沉了沉,道“那都是旁人无中生有胡说的,莺儿那丫头自小在府里长大,明哥儿素来将她当做妹妹疼爱的,何况,莺儿已经定了亲,年底就该出嫁了。”
坐在那里的姜翠正暗自不满,那黄莺儿不要脸缠着人家未婚夫,说抬了做妾的话,日后不是更加猖狂吗?正要说话,被祖母的大丫鬟死死拉住了,就赵夫人这样说,顿时惊喜起来,抬头看去,只见赵夫人黑着脸,赵钰明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翠这边的动静姜老夫人也注意到了,心中忍不住叹息。这些年姜家境况艰难,她同次子只想着保住姜家,难免忽视了孙女们的教养,否则,姜翠作为嫡长孙女,又何至于见识浅薄到这般程度?想到这里,姜老夫人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也想着替她谋划,听赵夫人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提这事,赵钰明同姜翠道了歉,这事便算放下了。
送走了赵家母子,姜老夫人看向姜翠,道“知道错了没?”
“祖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身为女子,这就是你的命!昨日若不是你先动了手,自有你爹、你哥哥替你讨公道,但你动了手,咱家理亏!”姜老夫人微微垂着眼,“我知道你不服气,当初定亲是你愿意的,如今你想退亲也来不及了,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没有那莺儿也有燕儿、花儿、草儿,你能一个个铲了去?到时,一个善妒,便可以理所当然的休了你!”
姜翠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摇头,道“不要,我不要嫁过去,娘,我不要嫁去赵家!”
胡氏不是姜翠,对她而言,姜翠重要,却重不过两个儿子。长子刚刚考中进士,正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绝不能因为女儿的缘故成为笑柄。更何况,胡氏也并没有十分将这事放在心上,就像姜老夫人说的,男子三妻四妾不是什么稀罕事,丈夫瘸了腿,不也有几个通房姨娘?
见姜翠闹着要退亲,胡氏抓住姜翠的胳膊,道“翠儿别胡闹!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大家子,日后做的是正妻,不要将心思放在那针眼大的地方!还是你愿意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在家里蹲着?”
姜翠如今有些害怕嫁去赵家的生活,可想到定亲前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姜翠脸色更白了些,捂着脸不肯说话了。
赵家上门道歉的事,姜玫几个都听说了,更多的却不敢去打听,只是之后,姜翠直接被姜老夫人拘在了屋子里。
姜翠禁了足,姜碧也都待在屋子里准备嫁妆,姜玫却寻了机会出门,同安宁约好了,谈印书的事。这事也有姜翡一份,只是姜翡出宫不易,姜玫进宫去看她更不易,姜玫便想着,先跟安宁拿出个章程来,在送信给姜翡,到时再根据姜翡的意思,再做调整。
既是谈自家生意,姜玫也没另外找地方,约的就是自家茶楼,姜玫领着春阳到茶楼时,安宁已经等在茶楼了。见到姜玫,安宁朝她招招手,道“玫儿快来做,我点了桂花糕!”
这个季节桂花还没开,用的是去年存下来的桂花酿,比起新鲜的桂花,少了些植物的清香,却更多几分蜜糖的醇美,做成桂花糕也更显香甜。安宁打小就喜欢吃桂花糕,一年四季都吃也不嫌腻,姜玫却更喜欢尝试新鲜的点心,见桌上有一碟从前没见过的,直接伸手捏了一块,轻轻嗅了嗅,道“这个味道,有些像凤梨!”
凤梨是南边的水果,京城不常见,姜玫还是头一回见到凤梨做成的点心,尝了一口,味道香甜,头一回吃,更觉新鲜。
“对!”安宁点了点头,“前些时候府里送了些南边来的凤梨,负责采买的管事不仔细,买的多,你也晓得,我家人少,吃不完该浪费了,索性叫厨子将凤梨做成凤梨酱存着。不过,凤梨酱虽说比鲜果放得久些,但也就多那么些时候,我想着放着也浪费,索性叫点心师傅试着做成点心,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姜玫知道,安家世代都是武将,府上的人也大多是军中退下来的,许多还因为伤,成了残废。那些人本就不易,安家更不愿为难他们,寻常小事都是轻轻放下,像安宁说的这件事,若放在旁人家中,罚月钱都是轻的,弄不好还得挨板子。
姜玫吃了两块点心,便坐下来说正事,茶楼这边还是安宁管的多,姜玫说的情况安宁也知晓,先前就说好都想想怎么解决,听姜玫这么说,不由连连点头,道“就这么办!想来阿翡也会同意的!”
姜玫点点头,姜翡本就是好说话的,何况这也是好事啊!当然,话虽如此,既然合伙做生意,没有她俩直接拿主意的,姜玫点点头,道“既然你也同意,我回头就给阿姐传信,她若是同意了,就让人去谈,还得早些将这事办成,不然人家将故事都忘了,可就没什么赚头了!”
安宁自然连连点头,正事谈好了,安宁凑过来了些,挨着姜玫坐着,凑在姜玫耳边,道“玫儿,今日我来,还有件事想跟你讨个主意。”
“什么事?”姜玫顺着安宁的力道往她身边靠了靠,安宁自幼习武,力气比旁人实在大了不少。
“就是,我小时候,我阿爹不是给我定了门亲吗?”安宁平日大大咧咧的,但也是才十四岁的姑娘家,说到亲事也有些羞意。只是她父母不在身边,又没有兄弟姐妹,也就与姜玫姐妹亲厚,这种私密的话,也就对姜玫才开得了口。
这事姜玫多少知道些,安宁是自小定的亲,说是安宁父亲博安将军替安宁定下的,对方是博安将军的战友,两人亲厚,于是定下了儿女亲事。姜玫只知道对方姓秦,是晋城人士,至于那定了亲的少年郎,安宁都没见过,姜玫就更不认得了。
见姜玫点头,安宁接着道“阿爹替我定下亲事时,秦家叔父与阿爹是战友,就想着都是从军人家,日后相处也好说话。”
姜玫接着点头,是啊,朝堂上,文官跟武官还要日日争个短长呢,都是武将出身,日后谁也不用嫌弃谁。
安宁也觉得挺好的,没见她姑姑嫁了个读书人,姑嫂妯娌天天欺负她不会吟诗作对,“可是,后来秦家叔父伤了腿,没当成将军,回乡教书去了!”
“你不会是嫌弃秦家落魄了吧!安宁,这可不像你啊!”姜玫跟安宁相交这些年了,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只故意逗她。
“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安宁知道姜玫逗她,还是嗔骂了一句,“他家穷不要紧啊,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他能亏待了我吗?可秦家叔父回乡教书之后,他儿子也没再学武,读书去了,今年的探花郎就是!昨日他带着秦家叔父的信和信物去我家,说是商议亲事!”
新科探花郎姜玫还有印象,当时听说是寒门学子,人生得风流俊俏,听说许多人家都打听他,只那位秦探花表示,他早就定亲了,没想到就是安宁早年定亲的未婚夫。这样想着,姜玫替那位秦探花说了句话,“那位秦探花我倒是有些印象,人才华又好,性格也算温和可亲,你又不嫌弃秦家贫寒,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可他是书生啊!”安宁是不在乎秦家贫寒,她爹既然替她定亲,可见秦家叔父人品肯定是好的,他的儿子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读书人不都喜欢吟诗作对、红袖添香的吗?我可是对对子都对不利索!”
姜玫这下明白安宁的顾虑了,安家世代从军,安宁虽是个女孩子,可她母亲死得早,他父亲又常年在边关,虽然给安宁请了先生吧,但安宁也不是那当才女的料,识字倒是没问题,道理也都懂,但要让她吟诗作对提笔作画,那可太难为她了。
话虽如此,姜玫却不觉得,因为这个这门亲就不好,劝安宁道“谁说读书人就必定要吟诗作对、红袖添香的,人与人是不同的,探花郎有才华,也没人规定,探花郎的媳妇就得才华横溢啊!就像叶家哥哥也是读书人,我阿爹也说他学问不错,可我与他在一起,也谈种地做生意啊!既然秦家公子这么有诚意的上门提亲,你就先同他接触接触,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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