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贫而不谄（四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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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除了农忙, 还有端午这个大节。</p>

这天四月三十李满囤进城与他舅和王氏娘家捎了节礼, 然后家来没一刻便看到陆虎捧着一个拜匣跑进来告诉道：“老爷，谢家的福管家来了！”</p>

听说谢福来了，李满囤微微一愣，心说：这人又来干啥？</p>

打开陆虎呈上来的拜匣拿出里面的礼单, 李满囤方才知道谢福竟是送节礼来的。</p>

打开礼单, 李满囤对着光念道：“豆沙、枣泥、碱水、肉粽四色口味粽子各一百个,</p>

草木染精制夏布、嗯？这两个是啥字儿，红枣你瞧瞧, 这两个字瞧着眼生, 是不是千字文里没有？”</p>

红枣探头一瞧, 却是“茧绸”二字。眨眨眼睛，红枣嘴里只说：“爹, 这两个字我也没啥印象，一会儿我查查《说文解字》看有没有！”</p>

于是李满囤继续念道：“嗯, 各两匹，看来这也是啥新鲜布料。</p>

梅子酒四坛,</p>

茶叶四包，</p>

夏常药一匣，</p>

香袋 一匣”</p>

放下礼单，李满囤喜忧参半——喜的是谢家大爷这样的大人物竟然还记得他，忧的是这次的礼又要咋回？</p>

王氏一旁听到也是跟着发愁：“这谢家大爷咋又送咱这许多东西？”</p>

“这粽子咱们家虽然也有, 但只有包好准备走礼的一百个白米粽和一百个红枣粽。如何能够还谢家这四百个粽子的礼？”</p>

“而且这布匹要咋走？年下谢家送的花布, 咱家就拿不出一样的。现又来个什么草木染精致夏布？”</p>

“咱家的夏布现就只有小半匹青色的, 还是去岁做帐子给余下的。这可不能做回礼。”</p>

“是啊，”李满囤也懊恼：“我年底换布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要换两匹夏布呢？不然，咱现在就不用抓瞎了。”</p>

红枣看她爹娘着实为难，也跟着思了一刻，然后方道：“爹，你也别懊悔了。这城里布庄一换季，那过季的布匹就会让利售卖，咱家现剩的这半批夏布原就是中秋前便宜买来的。”</p>

“你年底去城里换布，布庄可不就只有冬天用的棉布了吗？所以，爹，你换不到夏布才是正常，若是换了夏布，那反倒是城里的铺子故意拿旧货来坑你了！”</p>

李满囤一听有理，赶紧道：“，红枣，你主意多。你替爹想想，这谢家的礼要咋回？”</p>

“爹，娘，”红枣拿下李满囤手里的礼单，把它丢到桌子上：“这俗话都说‘贫不与富交’，然后又说‘不与富交我不贫，不与贵交我不贱’。”</p>

“咱家门第和谢家差距太大，两家原该是丢棒都打不着的关系。偏谢大爷客气，非要给咱家上礼。若咱家只是按照他家的礼走，那就是把咱家卖了也不能够。”</p>

“既是这样，那咱家还是按照咱庄户人家的礼来好了！”</p>

“比如，咱家端午节包了一百个碱水粽和一百个红枣粽，准备给爷奶、二爷爷、族长家各二十个，三叔家各十个。那咱也给谢家大爷回十个碱水粽和十个红枣粽好了。”</p>

“不过，咱家得了谢家四百个粽子也吃不完。所以，倒是把咱家两百个粽子都回给他，然后亲戚长辈那里就送谢家的粽子好了！”</p>

“反正都是粽子，只要咱不说，谁还能看出这粽子原是谢家送的？”</p>

“除了粽子，咱还打算给爷奶他们各送一坛酒、两条鱼、一条肉、一篮子枇杷和一篮子樱桃。”</p>

“现咱们把这几样礼凑到一处，嗯，酒就算了，改成鸭蛋好了。如此就能凑足四坛鸭蛋、四条鱼、四条肉、枇杷樱桃各一筐。咱们现就能把礼给谢家送过去。”</p>

“至于爷奶他们的礼，不急。咱们明后儿送也是一样！”</p>

红枣的法子确实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但对着礼单，李满囤还是有些犹豫道：“红枣，你说得在理。但咱回礼会不会太微薄了？是不是再给加点啥？”</p>

“微薄啥啊？”红枣不以为然道：“咱家都不嫌弃谢家大爷门第太高，把送爷奶的礼都加了好几倍给他了，他咋还能嫌弃我们出身低，礼物微薄呢？”</p>

“他若嫌弃，那正好一刀两断！咱们往后也不用再头疼！”</p>

虽然两家门第差距巨大，但对于前世就喜欢微博围观富二代们日常的红枣来说，能近距离交好本地首富谢子安就跟前世微博被大v们抽中评论甚至关注一样有种暗搓搓不可言喻的小确幸。</p>

但如交好代价太大的话，红枣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单方面亚历山大的交好，就和追星追到卖肾一样不上算，不值得继续。</p>

李满囤，王氏……</p>

“不过从年下我们两家已经走过一次礼来看。”红枣又道：“这谢家大爷大概不太计较咱们送的东西不值钱。”</p>

“咱们年前回礼的价值就不及谢家大爷送的十分之一。”</p>

“由此可知，如果谢家大爷当时觉得咱们那次的回礼够不上档次，不配跟他交往，那他这次就不会送礼来，毕竟亏本的买卖可一不可二。”</p>

“现谢家大爷既然送了节礼来，就说明他认可了咱们上次的回礼。若谢家大爷真的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在乎咱们的回礼，那咱们也没必要学那小家子气，觉得自家已经尽了自己心的回礼微薄，不配和谢家交往——这谢家大爷都不嫌弃咱们出身低了，那么咱们就也不嫌弃他门第高好了！”</p>

李满囤，王氏……</p>

耳听红枣坦荡嫌弃谢家门第太高，李满囤目瞪口呆之余，心里竟升起一股诡异的认同感。</p>

似乎从庄子换黄金酱起，李满囤想：就一直是谢家大爷在主动送自己家东西，主动与自家走礼。这谢家倒是似极了子说的“富而无骄，富而好礼”。</p>

如此自家与谢家的交往倒也要合子说的“贫而无谄，贫而乐”才好！所以，还是红枣说得对，这给谢家走礼，自家只管尽了自家的心就好。</p>

想明白道理，李满囤点头道：“行吧，家里的，你就照刚红枣说的准备东西。”</p>

“红枣你也别闲着，咱家就你字写得最好，你照着谢家这份礼单把咱家的礼也写一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