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丰年不丰收（五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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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房都做在厢房。主院现有东西厢房六间，其中东厢房摆了先前暖房时请客用的饭桌条凳。</p>

李满囤想着东厢房可能洗三请客还要用，就拿钥匙开了西厢房。</p>

西厢房从未住过人。房门打开后虽说里面除了灰尘并没无异味，但李满囤还是点火烧炕烘屋子去潮。</p>

烧炕烘屋得两三天，急也急不来。故而烧好炕，李满囤就又去高庄村帮李贵林割麦去了，红枣则跑去问王氏道：“娘，你想我外婆吗？”</p>

王氏闻言一愣，半晌方叹口气道：“想不想的，也就这样吧！”</p>

王氏的娘家在大山里，进出的山道宽不及三尺，车马根本进不去。她当年出嫁是提着包袱走了小十里地后才坐的骡车。</p>

山路崎岖难行，即便她家现在有了骡车，她家去一趟还是不容易。</p>

这样是哪样啊？红枣眨巴着眼睛完全听不懂。</p>

想了想红枣又道：“娘，今儿爹说你生弟弟的时候，让人去接了外婆家来！”</p>

男人迎亲时去过她家，王氏想：知道她家情况。既然男人同孩子这么说，可见男人确有想着她的。</p>

王氏低头看见女儿望着自己的天真眼神，心里酸软。她抬起头尽量若无其事道：“等到时再说吧！”</p>

王氏瞧天上日头正好，便把家里的旧衣裳床单都拿出来暴晒，然后又把新做的毛头衫、襁褓小被拿出来透气。</p>

红枣家常的见她娘守着针线匾子做小衣裳，却还是头次看到这许多衣裳集在一块儿，当下便颇有兴趣的拿起来一件件的瞧看。</p>

十来件衣裳除了四件是大红色的外，其他都是由青色细布缝制。红枣顺手把四件红色衣裳挑了出来，然后就奇怪问道：“娘，这衣裳的尺寸是咋回事？咋两件衣裳的尺寸差这么多？”</p>

说着话，红枣举起手里的两件衣裳，其中一件的袖子比另一件长了有三寸。</p>

王氏道：“这两件衣裳，长的那件抓周时穿，短的那件，一样尺寸的还有两件：一件落地穿，一件洗三时穿，一件满月时穿。”</p>

红枣听明白了后不由笑道：“原来这四件衣裳是好日子穿的，怪不得都做成大红色了呢！”</p>

放下红衣裳，红枣又看青衣裳，然后看到青衣裳的尺寸也是有大有小，随口又问道：“娘，这衣裳又是多大穿的？怎么感觉比抓周那件还大？”</p>

“大的那些是两岁、三岁时的衣裳。”</p>

闻言红枣忍不住笑了，心说没看出来她娘竟然还有囤货的潜质，竟在现在就把她弟妹两三年后的衣裳给备下了！</p>

把衣裳按照大小分堆放好，红枣脸上的笑僵住了。</p>

“娘，”红枣神情复杂地看着一堆衣裳，无奈问道：“娘，您准备的这许多衣裳里，只有三件是月子里穿的？”</p>

夏季多雨水，就是大人一季也得有个三套衣裳才勉强能够换洗。这刚出生的婴儿，搁红枣的想头，怎么也得备个十套八套吧？不然尿湿了，咋办？</p>

“足够了！”王氏道：“小孩子生长的快，衣裳穿不了半年就不能穿了。做多了也是浪费！”</p>

红枣……</p>

“娘，”红枣深吸一口气：“按您这安排我弟生下来后一件衣裳就要穿三天？他三天里不洗澡，也不换衣裳？”</p>

前世红枣朋友圈里的新生儿可都是天天脖子上套泳圈搁水池子里游泳的，红枣觉得她弟怎么着也该每天洗个澡换身衣裳吧！</p>

“洗澡那得第三天何稳婆来洗，要不咋叫洗三呢？”</p>

红枣……</p>

红枣说不动王氏，不觉就生出了如果自己会做就好了的感叹——果然是“男学百样好防身，女学百样不求人”，红枣暗想：若是她会针线的话，现在就可以撇开她娘自己diy了。横竖她家有的是布，白放着也是可惜。</p>

心动不如行动，红枣当即说道：“娘，你教我针线吧。我学来做衣裳。”</p>

“好啊！”王氏答应道：“你把我针线匾拿来。你爹有件衣裳的袖口磨破了需要打个补丁，你就拿这个练手吧！”</p>

正准备回屋拿剪刀剪布的红枣……</p>

五月初八，李满囤赶着庄里新买的牛把村里两亩水田好好犁了一遍；初九、初十李满囤从庄子里担了秧苗给水田插秧；十一，李满囤又赶牛犁了两亩旱地，然后十二、十三赶栽了一亩玉米和一亩红薯——嫩玉米香甜可口，李满囤答应了红枣栽一亩给她尝尝。</p>

如此，李满囤的夏忙结束。</p>

桂庄的夏忙有余庄头安排。</p>

余庄头原就干老了活，加上庄里现又添了一头牛和一头骡子的缘故，今年夏忙时节庄仆们虽说还要兼顾城里铺子的果蔬和羊奶生意，但地里的活计却一点也没耽误——小麦已经颗粒归仓，秧苗也都已在水田里插好，就剩玉米、红薯两样，估摸着再有个四五天也都能栽上。</p>

眼见庄子里的活计也忙活得差不多了，李满囤方才又去老宅帮忙。</p>

老宅今年的夏收有三个短工帮忙，地里活计也是一点没有耽误——跟往年一样该收的都已经收了，该种的也差不多都种了。</p>

但看着新入仓的粮食，李高地心里却没有一点丰收的喜悦——今年年景好又咋样？他家的小麦收成比去年足足少了一百斤，近半亩地的收成，五百文！</p>

这要是再算上半个月来短工们四吊五串的工钱和近一吊的饭钱，可是足足花费了七吊钱？</p>

想他家一季才二十二亩小麦，统共就收入二十二吊钱。可这个夏收倒好，一个收割花掉了七吊钱——他家一季收成的三成！</p>

如果说土地是李高地的根，那么粮食钱则是李高地的命。现李高地的命无故少了三成，试问他如何能够高兴？</p>

俗话说“忆苦思甜”。李高地心里难过，难免就想起往年没分家时李满囤领着李满仓、李满园兄弟同心合力收割稻谷颗粒入仓的情景，然后就更难过了！</p>

所以说，李高地禁不住责问自己：我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啥非得分家？</p>

这家看着分的是地，但失的却是人。</p>

老话都说“天时地利人和”，今年他家丰年不丰收，可不就是因为失了人和吗？</p>

看到李满囤来帮忙，李高地心里愈加难过。但碍于短工还在，李高地只能拉着李满囤的手反复道：“满囤啊，还是你能干，你能干啊！”</p>

李满囤大概猜出些因由，嘴里只道：“爹，我瞧您家里的活计满仓也做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来帮的也有限！”</p>

“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啊！”</p>

李高地心里明白李满囤现在能来就是孝敬自己——比如满园，自从分家农忙就再未曾来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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