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喜娘的现场直播（六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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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喜娘见状便依言来坐了。</p>

一杯茶喝完，李氏妇人，包括于氏在内都和全喜娘熟悉起来，然后便就跟她打听城里婚嫁习俗，全喜娘挑拣着说了——如此倒是谈笑风生地打发了等待的时光。</p>

李桃花不喜李氏族人，不愿跟她们敷衍，但她也不愿坏了红枣的好日子，故而刚才叫住了全喜娘。</p>

现她见全喜娘不负所望地缓和了气氛，自是功成身退，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p>

虽然艳羡城里的生活，但经历艰辛的李桃花深刻知道在她自己或者儿子有能力进城前，城里再多的热闹，那也都是别人的热闹——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再多知道旁人的好日子，也没个屁用！</p>

比如她哥李满囤，一年前被继母赶出家门的时候一个雪中送炭的都没有，但现在，却是个个都恨不能来锦上添花——真正是俗话说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p>

看到张乙打院外挑回脏茶碗放到井台上给四丫、五丫洗，他自己则又往箩筐里装了更多的干净茶碗后，李桃花便知道谢家人来了！</p>

只不知这谢家的聘礼，李桃花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暗想：是不是真的如先前洪媒婆所说的一样有一万两千两？</p>

一万两千两！</p>

……</p>

“原来这城里姑娘出门有这许多的讲就，若是不是你说，我们庄户人可是再想不到！”</p>

话语间，钱氏忽地转了话头：“这什么声音，你们听，可是吹打？”</p>

“不会吧？小定也有吹打？”</p>

众人话里虽是不信，但实际里都停了话头，凝神静听，然后果听到有乐声远远传来——起初并不真切，但不一会儿工夫那声响便跟长了脚一样的越靠越近。</p>

红枣前世的人评论唢呐一向都是“乐器里的流氓”——唢呐音色突出，穿透力强。只要它一响，基本就没乐队里其他乐器啥事儿了。</p>

一只唢呐就能与整只乐队抗衡!</p>

谢家今儿请的吹打是按城里办喜事时“三班子吹来两班子打”的规矩配置的，然后又因比常人更讲究成双成对，故而足足有六个唢呐和四个锣鼓——这演奏起来的声势啊，浩大得让即便是身在主院里的妇人们都生了身临其境之感。</p>

于是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p>

于氏更是不禁点头道：“可不就是吹打吗？不过这个曲子，倒是和咱们村迎娶时演的曲子不一样！”</p>

“这是《喜洋洋》，”全喜娘笑道：“下礼时才用！”</p>

“城里吹打班子有好十几套曲子，似迎娶那天就要吹十好几个曲子，比如男方出门迎亲来的路上要吹《喜迎亲》，新娘子上轿要吹《哭上轿》、起轿后要吹《抬花轿》、到家后拜堂要吹《喜拜堂》，送入洞房时要吹《入洞房》，宴席要吹《花好月圆》这些！”</p>

“讲究！真是太讲究了！”</p>

闻言屋里的女人均露出了钦佩和向往的目光——果然是城里，女人们的心说：有这许多的曲子。哪里像她们乡下的吹打，吹来吹去就吹一套曲子——娶亲时快吹，下葬时慢吹，真是一点也不讲究。</p>

红枣在隔壁卧房听到女人们议论不觉莞尔一笑，想当年她中学民乐团的指挥老师曾激动地说民乐吹打的牛逼就牛逼在可以只吹一只曲子就能把一个人从生吹到死——由此可见，所有的艺术欣赏都是基于欣赏者的认知，压根就没有定论！</p>

碍于有全喜娘这个城里来的外人在，妇人们都不好意思偷跑去客堂看热闹，便就一个两个的端着茶碗透过堂屋的门窗看院里在井台边洗茶碗的四丫、五丫和拿箩筐装茶碗的张乙说话——真的只是看，因为离得远，然后再加上吹打的吵，真的是什么都听不见！</p>

四丫五丫听到外面传来的吹打，心里也是痒痒，但因厨房有一摊的事儿等她两个做，便只能硬着头皮跟张乙打听。</p>

张乙倒是知无不言，概要地把自己看到的人事简要说了，便挑着担子匆匆走了。</p>

五丫看张乙走远，方跟四丫道：“四姐，其实张乙这个人还不错。你看刚咱们问啥就说啥，一点也不拿乔！”</p>

四丫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相处几天，四丫也觉得张乙这个人并不似她先前想的那么讨厌，但一想到她都讨厌这么久了，四丫也不服气说他好话。</p>

堂屋里的妇人看张乙走了，正欲说两句场面话遮掩一下刚刚地目不转睛，便看到余曾氏自月子房里出来，于是众人又立刻止了话头，看了过去。</p>

余曾氏走到井台边问了四丫、五丫两句，知道谢家人确是来后就双手正了正头发和衣襟，然后便大大方方地走出门去了——于是正房内所有人，包括红枣在内，都艳羡了：好想跟她一样去客堂看热闹啊！</p>

明明是自己的婚事，红枣禁不住搁心底吐槽：但却碍于狗屁的礼法，只能跟个傻子似的在这里干等——所以还是前世“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现代社会好啊！</p>

再一次的，红枣又怀念起了前世。</p>

全喜娘作为一个帮人办事办老了喜娘，可以从吹打里听出前面客堂下礼的进城。</p>

“这是要开始了……”</p>

“这是下聘书呢……”</p>

“开始过礼了……”</p>

“大礼，大礼，开门红大礼”全喜娘忽然笑道：“到底是谢家，刚过的那份礼可不小，起码值百十两银子呢！”</p>

哇——，堂屋内的妇人们都惊呆了，这也能听出来？</p>

“全喜娘，”郭氏刚想问问全喜娘这都是咋知道的，便立刻被于氏阻止道：“郭家的，你先别说话，咱们都先听全喜娘一个人说！”</p>

闻言红枣心里一动，当即也凝神的倾听起来。</p>

“过礼，平常的过礼。”</p>

听着乐曲声，全喜娘跟红枣前世的电台直播一样实时播报客堂的聘礼进程。</p>

“还在过礼……”</p>

“过礼……”</p>

……</p>

“大礼，特大礼，”忽然全喜娘激动叫道：“从没有过的大礼，太大了，这礼太大了……”</p>

只听出六把唢呐全吹破了音，四个锣鼓全没敲在点子上的红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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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囤的六百六十文花得物有所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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