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插满头（九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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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山顶, 红枣看到谢尚讲述过的惜字亭。</p>

惜字亭有一丈来高，分上中下三层。</p>

八角形的亭子最下层是底座。底座四周的石板上雕刻着麒麟、仙鹤等吉祥图案，中层是火炉，上层则是神龛, 供着文昌帝君和仓颉的神像。</p>

亭子前石头供桌、铜香炉、蜡烛架一应俱全。</p>

许是刚刚男人们来过的原因，铜香炉里，青烟缭绕，蜡烛架上更是插满了烧得红火的红蜡烛——其香火之盛, 红枣以为比起东街上的城隍庙也不差什么了。</p>

亭子前站定，立有仆从送上干净的洗手水来。</p>

红枣学云氏的样子洗了手, 然后便在彩画的小声提示下依次接过安棋和小诗递过来的篮子转递给云氏。</p>

红枣看第一个篮子里装的是刚采的桂花和兰花, 第二个篮子里装的是葡萄、石榴和香橼——都是当季的花果，正合适敬神，便就罢了。</p>

云氏接过篮子后摆放到香炉后的供桌上。</p>

最后红枣又接过瑶琴捧过来的三支香, 拿双手斜上举着在供案的蜡烛台上引燃后再转捧给云氏。</p>

云氏接过香后双手举过头顶，心里默祷文昌帝君保佑谢子安秋试高中。</p>

虽然这世女人不给下场考科举, 红枣没有考试和升职机会, 但红枣期望她下辈子还能跟这世一样开挂，带有前世记忆, 便也双手合十地站在云氏身后跟着认真祈祷。</p>

“弟子李红枣祈请文昌帝君护佑弟子生生世世都有宿慧！”</p>

念完一句话的祈祷词, 红枣睁开眼睛，然后便想放下手。</p>

二房住的殿春院就在老太爷五福院的西边。初一、十五刘氏去给老太爷请安, 行不过三十丈。今儿刘氏迈着小脚不辞劳苦地走上山为的就是参拜文昌帝君——她男人谢知遇此生虽说功名无望, 但她还有谢子荇、谢子芢、谢子苕三个儿子的功名可以祈愿。</p>

刘氏儿子多, 她跟文昌帝君许愿的时间自然便不会比云氏短。</p>

刘氏的四个儿媳妇，包括庶子谢子蓉的媳妇也都站在刘氏身后跟着一起祷告，个个都祈求文昌帝君护佑丈夫儿子学业有成，功名有望。</p>

十三房太太甄氏虽只一个儿子，而且才三岁，但她为她丈夫谢知微跟文昌帝君祈求起功名来也是长篇大论，跟云氏一样没个完。</p>

红枣四周看了一圈，她看其他人都在闭目祈愿便又重新闭目念了两遍祈祷词——红枣记得她前世去海上名山旅游的时候，导游让她念佛号都是三声，所以红枣当下举一反三，觉得这祈祷词也得念个三遍才显得恭敬虔诚。</p>

念完两遍，红枣睁开眼，看前方云氏还举着香，想想合眼又念了三遍祈祷词……</p>

如此，红枣睁眼闭眼张望了足有五回，云氏方才结束了她的祷告，把香插进了香炉。</p>

赶紧地红枣再捧一对红蜡烛给云氏，云氏亲自将蜡烛在案台蜡烛上引燃后插到旁边的蜡烛架上。</p>

敬好香烛，云氏方和红枣道：“尚儿媳妇，这亭子里供奉的文昌帝君主管人间功名禄位。你虽是女子，不能科举，但你和尚儿夫妻一体，你拜文昌可求夫荣妻贵！”</p>

婆婆这是要她替谢尚拜神？红枣琢磨出云氏话里的意味后立刻便觉得汗颜。</p>

刚敬神的一篮子兰花桂花便是“兰桂齐芳”，寓意儿孙发达，而另一篮子葡萄、柿子和香橼，明显是“连中三元”——亏她刚以为她婆婆在给她自己求来生呢，红枣暗想：不想却是在给她公公求功名。</p>

这对比她只想着自己，她婆婆可真是万事以她公公为先啊！</p>

莫明的，红枣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谢尚——谢尚小正太娶媳妇的理想型是她婆婆这样的传统女人，偏她自上辈子便自我惯了，这辈子不会，也没打算要改弦易辙。</p>

如此，她便就只能委屈谢尚了——谁让谢尚人品还行，是她眼下能找到的最好合作伙伴呢？</p>

捞到碗里就是菜，她在遇到更合适的人选前，是不会对谢尚随便松手的！</p>

眨眼再看供桌上刘氏和甄氏给二圣的贡篮，也是兰桂和三种圆果，红枣心中讶异：谢家十三房，却只三房人上山求功名，其他十房人，起码十房女人竟都不期望丈夫科举吗？</p>

如此，倒是有些意外。</p>

难得上山一趟，云氏敬好神后没有立刻就走。她领红枣在假山顶四下里看了一回。</p>

谢家的假山虽然不高，但对比周围才丈高的房屋却无异于鹤立鸡群。加上这世还是农耕社会，空气清新没污染，能见度特别高，偏红枣这世的眼神又特别好，故而红枣站在山顶放眼望去，竟然极容易地便看到了雉水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墙墙楼——果然是山不在高，红枣暗想：矮个里能□□就成。</p>

云氏站在山顶对着南面方向拜了三拜，回头又叫红枣道：“尚儿媳妇，看到前面黄色琉璃瓦的房屋了吗？”</p>

“那就是城隍庙，你也拜拜！”</p>

于是红枣依言拜了三拜。</p>

看红枣拜好，云氏又向着东方拜了三拜。红枣不明就里，便就本着见庙烧香一准没错的想法跟着拜了三拜。</p>

云氏转头看见，不觉笑道：“尚儿媳妇，我娘家合水县在雉水城的东边。你娘家在北城门外，你遥拜父母得对着北面！”</p>

闻言红枣方知道刚云氏拜的是她父母，便腆着脸道：“娘的父母也是媳妇的外祖父母，媳妇跟着娘拜几拜也是应该！”</p>

云氏闻言自是莞尔，就是刘氏听到也不免多看了红枣一眼，心里嘀咕谢尚这个庄户媳妇不只心眼坏，嘴巴也不是一般的溜。</p>

上回酒宴祝酒还可说是云氏预排的戏码，今儿这回却是她亲见的临场应变。</p>

云氏可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刘氏暗想：但看她现在难得的拿帕子掩着嘴，就知道她有多待见她这个童养儿媳妇——难不成，谢子安和云氏这回娶儿媳妇真的是娶妻娶德？</p>

呸！反应过来刘氏暗啐，心说谢尚这个庄户媳妇除了一肚子的坏心眼，能有个什么好德行？</p>

对着北城门，红枣双手合十，不过念了一声“爹，娘”便觉委屈。</p>

明明近在咫尺，红枣郁闷地想：坐骡车家去一趟来回才半个时辰，偏却因为莫名其妙的风俗而只能在这这里遥拜——这对比前世她同事逢年过节夫妻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洒脱来说，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