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昧旦（九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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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再砸一拳的红枣震惊了——谢尚这就认怂了？</p>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尚吗？</p>

“红枣，”谢尚握住红枣的拳头，迎着红枣惊疑的目光诚恳道：“先真是我轻忽了。我就想着这花船的乐舞声名在外，不止前人笔记连地方志都有记载，所以旁人一邀我就去了。”</p>

“太爷爷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朝廷把科考乡试设在府城，会试设在京城就是为让学子走出学堂，看尽天下风土人情，豁达心胸，印证书中学问……”</p>

看到谢尚理直气壮地侃侃而谈，而且谈得还极有道理，红枣忽然就信了她爹说的谢尚没胡来的话——毕竟前世她也是个爱到处逛的人！</p>

前世出差每到一个地方，红枣必是先上网搜读别人的游记和攻略，然后规划行程，按图索骥去观光去吃饭。</p>

这世虽没网路，但有笔记和地方志啊。谢尚读书考试之余想去看个当地的特色舞蹈表演，还不是正常？</p>

比如她前世看演唱会，萤火棒、鼓掌器一应俱全不说嗨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在大庭广众高喊过“我爱你！”、“老公”之类乱七八糟的话……</p>

所以，她刚哭都是为啥啊？</p>

红枣抹把脸，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丢人。</p>

眼见红枣终于不哭了，谢尚舒了一口气，然后便没一点含糊地跟媳妇保证道：“红枣，你放心，我这一回吃了大亏，以后似这样的地方我再也不去了！”</p>

虽然花船乐舞确实很好看，但比起长辈的期许和自己十几年的苦读，谢尚还是决定忍痛割爱——亚圣说：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当舍鱼而就熊掌。</p>

谢尚保证得太快，快得让红枣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没想谢尚又道：“红枣，你的妆奁匣子呢？快拿出来，你的脸全花了，你快把脸重画一画！”</p>

看到谢尚递过来的白手绢上的红白之物，红枣彻底抓狂：“谁让你给我擦脸的？我脸上化了妆，能经你这样擦吗？现全花了，你让我怎么办？”</p>

谢尚……</p>

撒完了气，妆还得自己补。</p>

红枣拿谢尚的帕子沾了保温杯里的热水勉强给自己卸了个妆，然后又重新给自己上了妆……</p>

谢尚屏声静气地在一旁看着，看着红枣的脸从花脸一点点变回原样，然后再一点点增添颜色，心说：他就知道这女人的漂亮脸都是画出来的！</p>

他媳妇不化妆的样貌还算不错，但依旧抵不过成妆后的形容……</p>

看到谢尚和红枣衣冠楚楚，男才女貌的从马车上下来，担了一路心的显荣陆虎等跟车不觉舒了一口气——别管大爷大奶奶之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眼下进家请安，老太爷、大老爷和太太跟前是能蒙混过去了。</p>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尚看红枣自顾更衣洗手擦脸，不理他，只得自己搭讪着跟着做，然后等都收拾好了，丫头奉上茶后，谢尚便挨蹭到红枣身边坐下可怜巴巴地道：“红枣，再有几天我又要去府城了。”</p>

红枣因为今儿小题大做地哭了一场，甚至还哭花了妆，脸上过不去，一时拉不下脸，倒不是真的对谢尚生气——花船的事已经说开，而被擦脸花妆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谢尚。</p>

她又不是今儿才知道谢尚直男。</p>

叹口气，红枣握住了谢尚试探伸过来的手。</p>

谢尚得此鼓舞放了心，愈加卖惨道：“红枣我算了今年发榜的日子，正是九月二十二，这样你的生日我也不能在家过，跟你一起吃奶油蛋糕了！”</p>

“红枣，咱们编的《四书纲要》显荣已经印好了。”</p>

“太爷爷和爷爷都说我这回乡试的三篇文章做得极好，即便因为避嫌取不到三甲，但也不至于出了前十。我打算把这书就放在九月二十六在京师、府城还有咱们本地同时售卖给你庆生，你看可好？”</p>

“印好了？”红枣终于高兴起来，兴奋问道：“样书呢？”</p>

看媳妇终于高兴起来，谢尚干脆地搂住了媳妇的肩跟着笑道：“现可不能给你！”</p>

“且等你生辰那天再说。”</p>

“对了，你也不许跟陆虎他们要。”</p>

红枣原就不是个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性子，而这本书更是谢尚为自己殿试造势的力作。</p>

谢尚能于这本于他前程至关重要的书上署上她的名字，红枣想：谢尚即便各种缺点，但对她的心意却是毋庸置疑。</p>

“好！”红枣主动把头靠到了谢尚的肩上。</p>

谢尚见状大喜，瞬间回血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p>

到吃晚饭的时候，红枣和谢尚已然有说有笑地完全回复了原样，显荣陆虎等人见状方算是放下了心。</p>

夜来谢尚跟往常一样跑了圈，然后又准备沐浴。褪下底裤，看到大腿上一块铜钱大的青紫，谢尚忍不住“啊”地一声。</p>

正给谢尚的澡桶兑玫瑰浴盐的显荣闻声回头，然后便看到了谢尚大腿上的青紫。</p>

“大爷，”显荣顾不上擦手赶紧走了过来：“您这是撞哪里了？”</p>

谢尚能告诉心腹这是媳妇打的嘛？只能顺口接音道：“刚不小心撞了一下。”</p>

显荣自责地反省了一回自己的失责，然后便想到了马车里的那声“哎哟”——显荣不敢再想了，只得认下自己的锅。</p>

“都是小人伺候不周，大爷，您先洗澡，小人去拿药酒来。一会儿给大爷擦上。”</p>

家里养着护院，药酒都是常备的。</p>

谢尚想想道：“那你记得少擦一点，不然味道大了，明儿叫太爷爷、爷爷和娘知道了不好。”</p>

……</p>

次日午饭后，谢尚上房出来刚要去西院，转念便回了自己的书房。</p>

“显荣，”谢尚撸起裤腿吩咐道：“拿药酒来，多倒点！”</p>

显荣……</p>

倒掉半瓶子药酒就为抹那块铜钱大的青紫。事后谢尚一身药味的进了红枣卧房。</p>

红枣鼻子一向灵敏，当下便打了两个喷嚏。</p>

“大爷，”红枣捂住鼻子惊疑问道：“你这一身是什么味？”</p>

谢尚垂头不说话，显荣硬着头皮请罪道：“大奶奶，都是小人们伺候不周，昨儿让大爷撞到了。”</p>

“撞到了？”红枣放下了手，拉着谢尚关心问道：“大爷，你撞哪里了？严不严重？”</p>

“没事！”谢尚嘴上安慰红枣：“不是很疼，抹两天药就能好！”</p>

但走道的腿却是立刻瘸了。</p>

红枣立刻看出来了，搀扶谢尚上炕坐下后问道：“撞的是腿吗？”</p>

谢尚揉了揉昨儿被红枣拳头砸到的大腿强颜欢笑：“没事！”</p>

红枣见状立回想起昨儿自己的那一拳不觉后悔：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怎么就忽然暴躁了呢？</p>

幸而谢尚好脾气，有涵养，没跟她对打，不然真的是要上头条了！</p>

真是不应该啊！</p>

红枣懊恼地抬右手给了昨儿打谢尚拳头的左手一把掌，心说：让你手快，竟然家暴！</p>

这家暴可是犯法！</p>

卖苦肉计的谢尚一直留心红枣动作，看到红枣自己打自己，阻拦不及，只得拉住媳妇瞬间红起来的左手揉搓，嘴里抱怨道：“你这是干什么？”</p>

“我都说没事了！”</p>

“你手再要是肿了，被人看到可是麻烦？而且抹药后，一股药味，可怎么吃饭呢？”</p>

头一回红枣没对谢尚的直男安慰吐槽，她望着谢尚焦急地眉眼，想的却是岁月静好，鸡鸣昧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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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出于《国风·郑风·女曰鸡鸣》全诗如下:</p>

女曰：“鸡鸣”</p>

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p>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p>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p>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p>

岁月静好的最早出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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