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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看着她死。”
“你知道rose后来结了婚,她一辈子过得很快乐,泰坦尼克和jak就像她漫长人生中的一场梦,梦醒的时候,她的枕边相框里是她穿着裤子骑马的照片,就像梦里jak曾经和她笑着描述过的那样。”
“有一场这样的梦真好啊……”贺予叹了口气,“我连梦没有了。”
歌声扬得很长,很远,仿佛是百年前燃油巨轮悠悠扬扬的起航鸣笛,飘然穿过时间与空间,回荡在这封闭淹没的摄影棚内。
贺予听着这首歌,打开手机备忘录,想写些什么。
但最后他发现自己的遗书毫无意义,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要真说有,那个人也已经在他身边了。只是到了死,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对谢清呈的那种感情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知道,谢清呈在过去的那些年,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
竟都是要带去让孟婆给自己遗忘的憾然。
贺予把手机放下了,放回了那个塑料盒里,他闭上眼睛,轻轻哼着歌,似乎也释然了,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穹顶更近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清晰的水流划动声。
他睁开眼——是谢清呈泊到了他身边,也换作了和他一样的,舒展的仰躺姿势。
谢清呈也把手机放下了。
贺予很有些意外“……你不写些什么吗?给谢雪。”
“她看了只会更难过,我不想她一生都活在我最后留下的那些话里。有时候遗言并不是太温柔的东西。我最后和她的通话很家常,是很好的结尾。如果要我选择,我不想用自己临死前的信息再伤害她一次。”
谢清呈平和地说完了这些话。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俩真是绝无仅有的黄泉路上的最佳拍档。
他们都能很安静而从容地面对自己的死亡,而这是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
谢清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他和贺予两个人,就如同水精灵无声漂浮着,海月,桃花,火箭……
波光像是化作了视频里那些温柔地治愈着人心的水母。
“every&bsp&bspight&bsp&bsp&bsp&bspy&bsp&bspdreas,
i&bsp&bspsee&bsp&bspyou,
i&bsp&bspfeel&bsp&bspyou,
that&bsp&bspis&bsp&bsphow&bsp&bspi&bsp&bspkow&bsp&bspyou&bsp&bspgo&bsp&bspo……”
每一个夜晚,在我的梦里,我都能看见你,我都能感知到你……
那便是,我知你将如何走下去……
贺予听着那循环播放的歌声,忽然想到了那一扇重复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门。
从七岁,到十四岁,他曾无数次地打开的门。
从十四岁,到十九岁,他曾无数次地梦到的门。
当谢清呈陪在他身边时,他打开门能看到窗边站着的那个男人,高大英俊,回首安静地望着他。
而当那扇门内空空如也时,他闭上眼睛站在里面,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个医生存在过的痕迹……
谢医生对他说“总有一天,你要靠着自己走出你内心的阴影。”
谢清呈在窗边的写字台前一笔一画地用钢笔写下隽秀的字。
他写“致贺予,谢清呈赠。”
后来,谢清呈离开了。
而从他离开后,在许多夜晚,很多梦里,他竟都梦过他。
贺予的神情慢慢地松弛下来,他躺在冰冷的水面,但他知道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
谢清呈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那一点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不会离开的温暖。唯有死亡才能带走的温暖。
“oe&bsp&bspore&bsp&bspyou&bsp&bspope&bsp&bspthe&bsp&bspdoor
ad&bsp&bspyou''re&bsp&bsphere&bsp&bsp&bsp&bspy&bsp&bspheart……”
你再次推开那扇门,
你就在那里,在我的心里……
歌声中,镂刻着无尽夏的门仿佛又一次打开了,里面是夏日的光,冬天的雪,春秋不变的俊美剪影。好像他从来没有从他心中的房间里走开过。
贺予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股情绪涌动,酸涩又复杂,他竟然忽然有些想堕泪,但他知道那并非是因为死亡。
他忽然忍不住想说话,他忽然忍不住想把手伸给谢清呈。
他忽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谢医生,谢清呈,对不起。”
明明他刚才还指责过谢清呈死前道歉很无聊又俗套呢。
话于是鲠在喉咙口的,不上也不下。
手却已伸过去,在水中划出心的涟漪,然后——
他握住了谢清呈的指尖。
谢清呈的手动了一下。但最后没有挣开。
“……谢清呈,你不要怕,死不可怕的。我有好几次濒死经历,你知道吗,那就像睡着一样,比睡着更快,更干脆……”
他开了口,却说了别的,更像是个男子汉该说的话。
他紧紧攥着谢清呈的手,他感觉他们的手有一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谢清呈。
“我陪着你。”
“没事的。”
“……我陪着你……”
谢清呈沉默着,贺予一直不看他,一直只望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然后低声和他说这些话。
但是他侧过脸,看着贺予。
他当然知道贺予不害怕死亡,贺予有时甚至渴望死亡。然而这一刻贺予似乎仍有些怅然。
释然了却免不了怅然。
为什么?
谢清呈就这样无声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终,他想,他或许是知道原因的……
在浪漫跨越九十年的泰坦尼克号旋律中,在将要降临的死亡面前,他那颗坚不可摧的,从不溃堤的心,终于松动了——
“贺予。”谢清呈忽然开了口。
声音里,隐隐有着某种下一定决心后的平静。
“嗯?”
“五年前我离开沪一医院。离开你。”
谢清呈顿了顿,轻声说。
“确实是有秘密的。”
“……如果这是我最后能还原的真相,如果这个真相能够让你在最后释怀。”
周围太寂冷了,天顶唯一的昏暗灯光,都仿佛呈现出一种孤独的幽蓝色,寒霜般凝在谢清呈的眉目之间,反倒衬得谢清呈的眉眼没有平时那么冷了。
但他依旧很沉静。
在注定很快就要到来的死亡前,他终于松了口。
他侧过脸,睫毛微颤,和终于转过头来,同样这样看着他的少年道“——那我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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