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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并不打算为难他们,清军围剿大兰山迫在眉睫,他却只有不到六百兵以供驱使,而他要面对的却需要掩护这整个八百里四明山地区的百姓撤离的任务。
即便其他地方他还可以只是以通知的形式促使其自觉逃离,但是这大兰山左近的军属、百姓却肯定是需要他亲自掩护撤退的,如此艰巨的任务他势必需要大兰山明军其他官员的全力配合,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杀人立威的计划虽然没有完成,但是补救的措施还算得当,早先势不两立者肯定会全力配合他完成王翊的遗命,而其他人也会因为羞愧而更加尽心的帮助他完成任务,也好落个知耻而后勇的评价。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嫉恨他,陈文也顾不得了。虽然他并不清楚王江对于他的那个“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评价,但是自问“为国无暇谋身”他还是做得到的。因为和这个时代天子即是国家的理念不同,陈文在现代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民族、文明的认同才是国家!
“副宪痊愈之前,由本将代行经略之权。大兰山五司各官听令,从即刻起,将所需携带的文案、库存、工具等物全部装车,其余无法携带的也要将明细列出,本将会派出人手在我部出发之后将其焚毁,绝不容许资敌。”
“褚主事,汝须得前往住宅区严令官员家属整装出发。告诉他们,本将说了,两个时辰内不出发者,全部以叛国降清论处,斩首示众!”
“下官遵命!”
“孙主事,整理库务司各部门的储备,装车起运,扎营地点:大兰镇南的军营。”
“下官遵命!”
“……”
“各部门午饭前必须出发,在山下的镇子用午饭,不得有误!”
“下官等谨遵将军号令!”
接到命令,这些文官在王翊死后仿佛再度找到了主心骨,在行礼之后,纷纷返回各自的部门去按照命令收拾家当。所幸的是这十几天在陈文的那个“胜则携带家当杀出四明山,败则不留下任何财务资敌”的建议下,王江严令营造司制造了很多牛、马、驴、骡甚至是独轮车。这个曾经被大兰山五司官员、小吏、工匠、民夫视为平白增加劳动量的行为也印证了它的先见之明。
此外,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得下山,但是很多东西在前天晚上陈文发现绍兴绿营不见踪影之后,便已经装车了,此间只需要将剩下的进行装车并清点明细即可,时间即便并不充裕,可也应该够用了。
“孙主事请留步。”
看着孙钰满脸的冰寒,陈文只得叹了口气。“并非小弟信不过孙兄人品,只是一来情势紧迫,二来孙兄平日做事直截了当,并非善于作伪之人。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连孙兄一起蒙蔽,还望见谅。”
小鲜肉儿,亏你还是金华人,平常那演技去横店演个路人甲都没人要,我怎么敢把这场大戏的男二号剧本交给你呢,本色出演才比较适合你。
显然孙钰暂且还是无法原谅陈文,那张冰块儿脸上的寒气依旧没有消散的意思。“陈游击好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用不着为此道歉。”说罢,这面瘫的明朝小鲜肉儿转身就走,丝毫不为陈文的道歉所动。
日久见人心吧。
陈文叹了口气,便开始安排军务。顾守礼和齐秀峰的任务和其他文官一样,指使役夫搬运军资装车,清点无法带走的物资、设施,最后还要在其他各部门完成后进行对无法携带的物资进行复查。把孙钰刨除在外,毕竟比起剩下的那些文官,陈文还是更加信任自己营中的主簿和军需官。
然后是尹钺,派出一部分士兵护送早已住到老营的军属,无论是南塘营的,还是老营官员的家属,全部先行护送到大兰镇南的军营,此外还要监督各部门起运,并分兵护送。
最后,也是最先出发的便是李瑞鑫,他的任务有两条,第一是派出得力哨骑截杀清军的探马,第二则是再度确认先前陈文交给他的秘密任务中所探查的南下新昌的道路是否安全。
除此之外,陈文也以着全权代理大兰山军务的名义,写信给四明山各部明军,要求他们带领百姓撤离。当然,命令毛明山和吴奎明指挥南线明军撤离,以及告知冯京第王升叛变的消息,并示意他换个地方隐藏的建议也会由听命于褚九如的那些信使一同带到。
结束了这些命令,陈文便下山了,比起大兰山老营山下的镇子还有左近的村子才是这项任务最大的难点。
离开了中军大厅,褚素先便忙着按照陈文的指令指使着小吏和役夫将银库需要携带的东西全部登记造册、装车起运,由于布匹库房也归银库兼管,这些事情也需要他去监督执行,所以分外的忙碌。
当然,他也只是比武库的官员轻松些,谁让王翊为了这次大战将大兰山的武库掏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陈文所部普通士兵的甲胄也被带走了不少,这使得武库更没什么可搬运的了。
监督这小吏和役夫搬运物资,褚素先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冒冷汗。听闻明军惨败的消息,褚素先的震惊无以复加,这次王翊带走了很多银两、布匹作为奖励,按他来看有如此丰厚的奖赏应该不至于会败吧。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这样,尤其是王升倒戈的事情,实在超乎了他的预料。此前他和王升密谋暗算陈文时,王升也只是表示不让陈文立功以报那一箭之仇,谁想到这后面居然还有如许多的算计。
此后,陈文扬言要降清,虽然他褚素先并不知道那是陈文的诡计,可还是吓了一跳,陈文平日的表现不提,此人和孙钰的关系也一向被褚素先视为龙阳之好一类,孙钰被踹倒在地后便被带出去斩首,这使得他颇有些信了陈文的表演。
毕竟这是乱世,人心难测,谁知道谁心里想了些什么?或许此前表现得正气凛然的,背地里却心怀鬼胎,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不过,褚素先很清楚他和陈文的关系,所以怎么敢去做出头鸟,于是乎他也只得缩在人群之中,心存恐惧的看着陈文的卖力表演。而此后的剧情反转,却又把他吓了一跳,只是惊诧之余,他也很是庆幸于自己没有去做出头鸟,就凭着他和陈文的关系,第一个被砍头的就肯定是他,不作第二人想。
此间银库的物资已经完成了装箱,只差装车就可以起运了。褚素先在工作完成了一个阶段后,心中再度又被恐惧所充斥。
他和陈文的关系且不说,此前与王升的密谋既然王升可以隐瞒掉最关键的部分,谁知道此事会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以至于此刻的褚素先看着周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可能是受命来抓他的人,即便不是也可能会是告密者。
再加上此间离开了大兰山,王江告病的情况下,一路上全部由陈文负责,天知道此人会不会随便栽赃个罪名将他褚素先处死。这样的想法不断的折磨着他,使得他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人不可能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要不一举击碎恐惧的来源,要不逃离,要不就强迫自己相信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为了他好,甚至没有了这些恐惧他便无法生存,也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褚素先的行止并没有被困在一个无法离开的境地,也无法击碎那个恐惧的来源,所以他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剩下的选项。
午饭时分,陈文正在动员镇子的居民和大兰山明军的机关、军属一同撤离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褚素先和几个银库的小吏、库丁并没有按计划赶到镇外的军营,而连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几辆满载的银两的大车,而那些银两却超过了整个大兰山银库所剩无几的银钱的四分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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