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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虽然前几天雪下的大,但不同于更偏北的帝都,这个温度雪下了之后就融化了,水还没结冰,船舶还没封。
苏灼登上了甲板,找到了司机说的那人。
口音重,左耳有痣。
“姑娘,来这边哩。”
这船是装货用的,船舱不小,下面装的都是货。
苏灼先跟着人在船上走了一遍,然后就兀自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正露头的太阳。
一声巨大的鸣笛过后,船身摇晃了一下,启动了。
码头渐渐变远了,人也小了,城市才刚刚开始一天的更替迭代,有些人就已经走远了。
就当作一场空欢喜的梦吧。
本该死掉的人,重活了一世,贪图了几个月的美好时光,她还能再贪心什么呢?
可是,这恩赐,真的好痛。
苏灼背后靠着船身,外面的温度不低,但海风却越来越刺骨,刺得她的脸生疼。
从白天到日落,苏灼像一尊雕像伫立在甲板,她好像不会动了似的。
牵线的人吓了一跳,“你这姑娘这是嫩么了?饿不饿?次点饭不?”
苏灼双目失神,她眨眨眼睛,像是触发了全身的开关,开口时嗓子很哑,“我没事还不饿,这里……很凉快。”
那人又劝她,但她不为所动,看来是真的没有胃口。
“啊呦,小姑娘不要这样哩,人是铁饭是钢,有甚么不开心嘞都放一放哈,总要活着嘛。”
每个人都有烦恼,或许挣扎于绝望,或许在深渊里无法抽身,可总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晚饭很简单,两个白面馒头和两包榨菜,还有一碗粗面粥。
牵线的男人叫阿强,家在南方,出来打工的,家里穷,找了个老婆也跟人跑了,只留下年迈的老人和两个没上过学的孩子。
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家里这个顶梁柱身上。
阿强没文化,本来在工地给人刷墙,可南方人都太精明了,曾经老板亏欠他半年的工资不给,打官司要花钱,他没钱,就来北方干这种体力活,就是装卸货物,一个月有三千块的工资,他会往家里寄两千块。
阿强很乐观,他掰开馒头把榨菜塞进去,当成是肉夹馍,他大口地吃,吃的很香。
苏灼看得来了胃口,也跟着吃,吃着吃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你怎么还哭了?”阿强嗦了口粥,赶忙问。
怎么哭了?
她没有哭,是眼泪自己流下来的。
“很好吃。”
阿强瞬间同情这小姑娘了,怪不得这么瘦,是没钱吃饭都营养不良了吧?
他把自己明早的口粮掏出来送给苏灼,“这是馍馍,还有榨菜,都给你,搁这里到江城得要一整天哩,你拿着吃,别饿着。”
苏灼没要,“不用不用,我吃的少,您自己留着吧。”
见过极恶的人性,突然有陌生人对她这么好,苏灼一时居然无法适应。
“嗨,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客气哦。”阿强把口粮塞给她就跑了,怕她不要。
苏灼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几包榨菜,她垂眸,喝下了整碗粥。
晚上,船通过了峡谷,视野豁然开朗,再出来时温度明显升高了不少,棉外套穿在身上很热。
苏灼脱了外套,站在甲板,海风吹来带着股淡淡的咸腥。
南下的海风是温热的,她没数时间,估计已经走了很远了,远到风里带着夏天的感觉。
北纬25o,与帝都相差17个纬度,相隔1887千米的距离。
很远。
出了峡谷就是海,深邃神秘的领地,被夜色笼罩,海面很平静,只有海风吹拂和轮船一路行驶带过的波纹。
夜空中的星星很亮,从南到北划出一条银河,星空倒映在海面,海面的幻影倒映在苏灼的眼里。
远方的分界线很模糊,海与天渐渐融为一体。
世界盛大,离开了君园她该去往哪里?她的家在哪里?
苏灼眼里露出迷茫,迷茫的世界,迷茫的夜空,迷茫的人。
她真的重生了吗?
她重生了吗?
她活着吗?
轮船嗡鸣航行,在偌大的海面,朝着遥远的灯塔,茕茕独行。
“小姑娘,嫩怎么还不睡哩,是不困吗?”阿强身强体壮,岁月在脸上留下沟痕,但他面善。
“睡不着,出来转转。”苏灼觉得阿强真的好坚强。
阿强打着了船舱里的钨丝灯,“你是心里有事吧?”
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他不傻。
苏灼在船蓬下面坐下来。
“不要憋在心里,这样容易做病,你乐意跟我说说吗?就当是讲故事,像白天我给你讲的那样,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她的故事?
许是深夜人总是多情伤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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