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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你老实告诉我微生瑕有什么弱点在你手上?”
暮色初起,为沈苏姀准备的大帐之中,孟南柯仍是不放心的问一句,此刻帐中只有他们二人,沈苏姀微微沉思一瞬之后还是交了底,“微生瑕身患一种怪病,这怪病唯有天玄宗内家功夫可以治,另外的话,我的血似乎对他也有效用。”
孟南柯眉头一皱,“所以你要用自己的内力和血去为他治病?”
沈苏姀微微眯眸,“他若能答应,倒是最好。”
孟南柯满面不赞同,“既然是怪病,必定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治好的,你就不怕损了身子?我不同意你这样……若非要如此,我亦是天玄宗门人,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沈苏姀一笑未语,却忽然道,“师兄,师父近来……可有与你联络?”
孟南柯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沈苏姀笑意淡去,随即陷入了沉思。
孟南柯也是一阵默然,而后便道,“小苏,你前次和我说的到底……”
到底是真是假可有定论。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师兄,你我恐怕只是棋子。”
孟南柯眸色微沉,沈苏姀又道,“你我皆知师父座下三位弟子,可那另外一人是谁你我却都是不知,不过如今,我恐怕知道那人是谁了。”
孟南柯一愕,“你已见过了?”
沈苏姀摇摇头,“那人已死,我怎会见过。”
孟南柯蹙眉,“到底是谁?”
沈苏姀浅吸口气,“南煜女帝,厉沧澜。”
孟南柯眼瞳一缩,一时没了言语。
沈苏姀面上生出些哀頽,倾身为孟南柯斟上了一盅清茶,“关乎师父,你或许知道的比我多谢,我们都是师父门下弟子,除却初学艺的几年,旁的时候却不在他身边,或许,他的身份并不止是天玄宗门主这样简单,这次去大秦我知道了些旧事,许多事都和那南煜女帝有关,南煜这么多年皇帝一直是傀儡,幕后的人物是谁外界一直不得而知。”
孟南柯抿唇未语,沈苏姀便道,“四姐姐当年被人所救,救她的正是南煜亲王,再加上你和我,所有人都是对准了大秦去的,你不觉奇怪吗?当初四姐姐从南煜到了大秦,她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又为何偏偏联系了你?”
孟南柯面色微白,沈苏姀见状摇头一笑,“这些事还没有亲眼证实,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北魏对大秦出兵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是什么我也不知,因此西楚之事我要速战速决绝不拖延,这里的事一完我才好赶回大秦。”
孟南柯骤然沉默了下来,面若寒霜。
沈苏姀抬起茶盏对着他一敬,“明日我独自去忻州,若是不成事营中还有你。”
孟南柯这才抬头看她,“小苏,你就不怕自己出事?说白了,小王爷与你并无血缘。”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一叹,“事到如今,我不能坐看他将自己折腾死,这一次之后,我能为他做的也不多了。”微微一顿,沈苏姀又道,“是嬴纵让我来的,他其实心底并不乐意我离开,不过为了让我心安罢了,这是最后一次。”
孟南柯动了动唇,未说什么,沈苏姀见他面色沉重便又故作轻松的一笑,眸色揶揄道,“这已过了两月,你和华庭如何了……”
这话一出,孟南柯面上爽色方才消去几分,却是眉头一皱苦笑道,“华庭……我在想如何告诉她我身上的鹣鲽引已解……”
沈苏姀了然一笑,“这个你要好好想想,华庭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孟南柯面色一苦,长长叹了一声。
帐内二人兀自说着话,却不知帐外有道身影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沈苏姀出帐去看嬴湛和宋薪是否安顿周全,刚到走了没几步便见他靠在帐门之地笑呵呵的和一个身量不高的士兵说着什么,那士兵身量相对矮小骨骼亦是纤细,因是背对着,沈苏姀未看清他长什么模样,沈苏姀眉头一皱不知嬴湛和西楚小战士有什么话好说,正要喊嬴湛一声,却见那一直好好站着的小士兵竟然忽的出手朝嬴湛打去!
那小士兵出手狠辣,角度刁钻,简直不是个寻常士兵该有的身手,嬴湛面上的肆意笑意一变,顿时招架起来,可他面上却无怒色,反而一边招架一边说着什么,他越是说,那士兵出手越是狠辣,不过片刻两人已经过招了十多下,沈苏姀拧眉一瞬只觉得奇怪,眼见得越来越多的士兵看过来,沈苏姀无奈摇头走了过去,刚走出没几步,因嬴湛转了方向那小士兵的脸骤然转了过来,沈苏姀脚下一顿,发现那小士兵竟然是士兵装扮的钱朵朵!
唇角一沉,沈苏姀骤然走了过去,“嬴湛你给我住手!”
话音落下,嬴湛顿时朝沈苏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正一笑,钱朵朵一拳头便落在了他肋下,嬴湛闷哼一声后退三步,怒然转头看着钱朵朵,“你还真打啊你!”
钱朵朵打了他一拳还不解气,本还要再打却骤然看到了沈苏姀,她上前的脚步便是一顿,眸色一喜,“郡主娘娘回来啦!朵朵拜见郡主娘娘!”
钱朵朵福身行礼,沈苏姀唇角微弯赶忙将她扶起,却是皱眉看着身后的嬴湛,“你是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你欺负朵朵了?”
嬴湛一手揉着自己肋下,闻言顿时苦笑,“明明是她打了我,怎地是我欺负她?”
沈苏姀疑问的看向钱朵朵,钱朵朵看看沈苏姀再看看嬴湛,似乎是在犹豫,沈苏姀便安抚道,“朵朵,是怎么回事?这位是大秦的十殿下,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钱朵朵一愕,这才惊诧的看向嬴湛,显然是不知他的身份!
嬴湛闻言一笑,凤眸微眯,眼角几分流光闪动,“害怕了?你放心,本殿下从来不会以身份压人!你叫钱朵朵?啧,这名字也是够恶俗……”
钱朵朵紧皱的眉头展开,而后方才冷冷一笑看向沈苏姀,“郡主娘娘不必担心,我也不曾吃亏,早前就听说娘娘回来了,正打算去拜见呢。”
见她不说沈苏姀也不逼迫,只看着她这身装扮道,“你随军上战场了?”
钱朵朵点点头,面上一派英气逼人,“是!好容易才求了我爹的准!从浮屠一路杀到陵山,我一直随军,我手下有五十人,全都是军中最好的弓箭手!”
钱朵朵说着,语气便带上了豪气,沈苏姀想到钱朵朵的箭术笑意加深,抚了抚她耳畔的乱发,“很好!下次再遇上十殿下,直接拿你的弓箭教训他!”
钱朵朵转头看了嬴湛一眼,冷哼了一声!
“郡主娘娘,我要去我爹那里一趟,等我换身衣裳再给您请安。”
沈苏姀笑着点头,“好,我要在西楚留半月,往后多的是机会,去吧。”
钱朵朵又行的一礼方才退下,沈苏姀见她跑走这边转头看向了嬴湛,便见嬴湛眼神深邃的落在钱朵朵的背影上,沈苏姀上前一步语气凉凉,“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这姑娘的箭术怕是你都赶不上,她父亲是西楚第一大将钱万贯,你胡闹也有点分寸。”
嬴湛“啧”一声,揉着肋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沈苏姀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怎么是我胡闹没有分寸了,我刚才分明也没说什么话,这姑娘性子也太野了点,一句话不对抬手就打,瞧,现在被打的是我,箭术很好又怎的,终归还是个女子……”
沈苏姀眼神一沉抬手便做打,嬴湛嘶一声急急退开一副“我说的不对么”的模样,沈苏姀便摇摇头,“人家一个女孩子也随军这么长时间,现在将你扔上战场你能杀几个敌人都不知,嬴湛,轻视女人当心将来在女人身上吃亏。”
嬴湛被沈苏姀幽幽的话语说的心底阴测测的,却还是嘴硬的补一句,“那是,比如你就让七哥吃了不少亏不是么,你明日去忻州若是出了岔子,七哥除了对付北魏还得对付那微生瑕,有句话说越美的女人越麻烦,这话真是适合你……”
沈苏姀微微眯眸,倒是没打他,顿了顿才道,“明日你留在营中。”
嬴湛先是一怔,继而面色有些不自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害怕吗?!我说了要做你的护卫就会做你的护卫,我是男人!当然不会叫你一个人去忻州!”
沈苏姀看着他这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见嬴湛万分笃定这才点了点头,“也罢,你可以跟着,却要听我的,不许胡来……”
嬴湛弹了弹衣袍,哼一声,“我自有分寸!”
沈苏姀摇摇头,“不与你多言了,晚上好好歇着,到了半夜还是会凉的,莫染了风寒。”
嬴湛闻言撇撇嘴,“知道啦知道啦,啰嗦!”
沈苏姀一叹不多言,只朝着宋薪的帐篷而去,宋薪虽然年岁大了,可因为医术高明惯会养生,这一路上竟然也不曾掉队,相反精气神半分不输年轻人,见了宋薪,见一切安顿好沈苏姀便欲回自己的大帐,刚走出没几步便见两个士兵迎面而来,和她撒肩而过的瞬间沈苏姀鼻端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酒气,沈苏姀眉头一皱,“站住!”
话音落下,那两士兵面面相觑的驻了足。
沈苏姀走至二人身边上下打量两人一眼,“你们身上有酒气,你们不清楚军规?”
两人眉头一皱,其中一人犹豫道,“郡主误会了,非是在下二人,是谢公子,小人两个是王爷给谢公子的护卫,谢公子在后面饮酒,小人帮公子拿了酒才沾上的。”
这两人神色坦然不似作伪,沈苏姀皱眉一瞬,“他在何处?”
说话那人朝大营后方一直,“在后面的半山上!”
沈苏姀点点头,转身朝那人指的方向而去。
夜色渐浓,整个大营都亮起了通明的灯火,沈苏姀顺着一条营间小路而上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到了一丛绿榕,这榕树乃是山上野生,树冠茂盛枝干遒劲粗壮,因是在大营的后方,站在那树冠之上足可俯瞰半个大营!
天穹之上皓月如钩,在那最高的一处树干之上,一袭红袍的谢无咎半倚在枝干之上,姿态肆意的拿着一壶酒漫饮,在他身边的另一处树冠处,还放着好几壶酒,听到了树下的脚步声他醉眼迷蒙的看了下来,见是沈苏姀他眸光微亮,随即一扬手,“上来!这里风景极好!”
沈苏姀迟疑一瞬,而后一个跃身到了谢无咎旁边的一处树干,谢无咎一笑,拿起一壶酒扔给沈苏姀,“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竹叶青!你尝尝……”
沈苏姀接了酒壶,却并不喝,只坐了下来,身边是绿莹莹的叶冠,她稳稳坐着,双腿悬空,裙裾翩飞,转头一看,千帐暖灯零落在天穹之下,说不出的美。
谢无咎看着沈苏姀漠然的侧脸,仰头便将酒液倒入喉咙,咂一声,“妙哉妙哉!上一次青梅煮酒还是在浮屠,怪倒是你这次不喝了,这一次,咱们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
沈苏姀并不看谢无咎,谢无咎却将目光定定落在沈苏姀的脸上。
“上一次你和我一样,天下之大,我们却心无牵念身无归处,而这一次你当然不一样了,你是大秦的太子妃,你有家有良人,心已有挂念,我们自不是一路人!”
说着谢无咎又仰头喝一口,抹一把嘴,一条腿屈膝一条腿悬空垂下,身子也稍稍坐起来了些,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因醉意先生出几分说不尽的风流飒然,忽的一笑道,“可你没有和太子殿下一起坐在树干上饮酒吧?那我也值了!”
沈苏姀微微皱眉,“这就是你的目的?”
谢无咎一怔,继而摇头,身子再度靠回去,酒液不要钱似得往口中倒,大半的酒液洒了,打湿了他的衣裳,弄得四周皆是酒味儿,难怪适才那二人一身酒气!
“我没什么目的!谁让我开心谁就是我的目的!”
沈苏姀闻言才定定看向他,“留在西楚对你而言已经没意义了吧?你留下是为了什么?”
谢无咎动作一顿,忽然笑意深深的看向她,“若我说我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信吗?”
沈苏姀的嗤笑还未表露出来谢无咎已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信,好吧,其实我也只是懒散惯了不知道该去哪里罢了,眼下你回来了,见一面也好!”
说着又开始往自己口中倒酒,倒了倒却只有几滴,他眉头一皱将那酒壶扬手甩了出去,悠悠一声“咔嚓”声响起,他抓过了新的一壶。
“回想起来,你从未害过我。”
沈苏姀忽然道出一语,谢无咎一愣,随即笑了,“我怎么舍得害你?”
沈苏姀丝毫不因他的话而色变,谢无咎仿佛觉得无趣,摇头笑笑道,“好吧,没什么舍得舍不得,我做事全看心情,觉得你人不错便帮你,你遇见了疑问我便给你解惑,然后,不知不觉间让你走的容易些,其实,你我都只是棋子!”
终于说到了正题,沈苏姀垂眸,“让你帮我的人是谁?”
谢无咎一愕,抱着酒壶喝的更畅快了,咕嘟咕嘟几声之后才打着酒嗝道下两字,“痴人。”
沈苏姀眉头一皱,仿佛印证了什么想法似得愣了神,谢无咎看着她如此一笑,“人生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这诗写的真好,世上正是多了许多痴人才多了许多阴谋算计,苏苏,你也是痴人一个,幸而我不是,哈哈……”
谢无咎似乎已经喝醉,话语声都有些模糊了,沈苏姀却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楚,闻言她眸色暗了暗,抿着唇并未言语,谢无咎笑看她一眼,“苏苏,你就不该回去大秦,这一次,你就留在西楚吧,你还没发现吗,大秦帝国的运道要走到尽头了。”
沈苏姀唇角冷笑变深,“会怎样?”
谢无咎醉眼迷离的瞅了她一眼,“还能怎样,破国家亡吧,秦王恐怕没机会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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