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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纵到天狼军大营的时候朱瑞的面色十分的严峻,嬴纵眉头微扬,快步走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怎么样?因为何事让我过来?药效出了问题?”

眼下,再没有什么比药效来的更重要了!

朱瑞摇摇头,“殿下,从牧州送来的药材到了,有几包是太子妃娘娘说明让您亲自看的。”

嬴纵眉头一扬,眼底微微一亮,立刻随着朱瑞朝营中深处走去!

辎重和药材的存储之地在大营的最后方,越是往里走越是能看到刚刚卸下来的包裹,看到这些药材嬴纵眼底柔光簇闪,而朱瑞却是将他带到了一处隐秘的所在。

嬴纵拧眉,到底是什么宝贝药材?!

不多时进了一处黑漆漆的大帐,这处大帐在整个辎重营的最里面,将药材放在这里并不方便取用,嬴纵拧着眉头,朱瑞掀开帘子,“殿下请进。”

嬴纵抬步入帐,甫一入账就闻到了一股子乖乖的气息!

朱瑞在后面跟进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太子妃娘娘让送药材的人一道送过来的,说是用信鹰怕被人劫到,还说往后军情来往尽量简单隐秘。”

嬴纵转手就将那信报抽了过来,并不急着看,而是扫视了一圈这大帐之中,帐内堆放着许多东西,可有三个新的包裹却是最新送到还未拆封的。

嬴纵利落吩咐,“这些东西暂时放着此处,她恐怕还会送来新的,我会派几个暗卫盯着四周,但是你只当这里是寻常的辎重营就好,现在,立刻派人去请孟先生过来。”

朱瑞扬眉,“殿下不看看里头是什么吗?”

嬴纵摇摇头,“不用看了,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而走,显然是不想在此多留惹人怀疑。

临出门,嬴纵又转身道,“千万避着火石。”

朱瑞听得眼底微光一闪,郑重应下去叫人请孟南柯入营!

嬴纵径直去了中军大帐,到了帐中才将沈苏姀的信拿出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让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松,落座在主位,将那信封展开,那微微弯着的唇角却是在看到信上内容的之时倏地一沉,一点点的看了三遍,他方才将身子朝后倚在了椅背之中!

朱瑞进来之时便看到嬴纵沉肃的面色,在他后面还跟着从城西大营赶过来的孟南柯,一进来便问,“营中的药效不妥?有什么问题?”

嬴纵抬眸,缓缓摇头,“没什么问题,不过,阿姀送了几样药材需要你来辨别一番。”

说着已看向朱瑞,“带孟先生去看看。”

孟南柯尚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嬴纵既然如此吩咐了他自然是和朱瑞一道走。

嬴纵仍然坐在主位之上等着,一双眸子深沉的落在沈苏姀的信纸之上,一炷香之后孟南柯容光焕发的和朱瑞一起走了回来,一见嬴纵便有些激动!

“小苏的意思是……”

孟南柯有些兴奋又有些着急的问,嬴纵却抬手将那封信给了他,“你先看看这个,那药材还有些不够,往后几日恐怕还会继续送来,这是她给的情报,和我昨夜收到的情报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她也是昨日知道的,她的意思,恐怕是希望我们退兵。”

孟南柯出自天玄宗,到底也明白些兵道,待看完了那信报倒吸一口气凉气,“如此说来南煜岂非有三十万大军?!咱们的人现在都不够三十万的,要怎么对付他们?别说南煜兵攻来的时候我们的瘟疫或许还没有治好,便是治好了战力也受损,怎么打?”

说着又皱了眉,“小苏让我们退兵?退去何处?”

嬴纵下颌微抬,“牧州。”

孟南柯依旧有些疑惑,“退到了牧州?然后呢?岂非还是要正面打?到时候要是有人还未好,恐怕会感染更多的人,再有,这上面说南煜大军有几十门火炮,上次只有三门已经威力十足,眼下多了这么多的火炮咱们该如何对付?”

嬴纵磨挲着那张雪白的宣纸,口中的语气高深莫测,“南煜的火炮也并非数之不尽,此次他们几乎用了全部,若是将其毁了,他们一时也失了致胜的法宝,光凭武力,南煜那些没真正上过战场的兵有怎是天狼军和苍圣军的对手?!”

孟南柯凝眸,待对上嬴纵的眸子,忽然就恍然大悟!

“你是说……”

嬴纵点点头,“没错。”

孟南柯诧异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纸,那信纸之上只说了建州的军情,旁的连一句多余的夫妻之间的腻歪都没有,简洁利落至极,更未说军情布置,他“啧”一声,“你就确定小苏心底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未说个明白,若是会错了意可是事关重大!”

嬴纵唇角浮起一抹柔笑,“无需多言我便知她心中如何布置,她亦会知我怎么排兵,看到她送来的好药材我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我需要你帮忙。”

孟南柯面上便浮起似叹非叹的笑意,“你们倒真是……好,我懂了!”

·

柳州行宫之中,厅门被打开,齐福捧着一只小小的卷轴走了进来,他的面上带着十分明快的笑意,走至那靠窗的榻前躬身一拜,“陛下,大秦的消息送来了!”

谢无咎用折扇盖着脸在假寐,闻言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齐福瞧得眉头微皱,谢无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的太过外露,“噗通”一下又倒了回去,打了个哈欠,语声懒怠的道,“好吧,你肯定看过了,是香书送来的?你说吧!”

齐福应了一声,连那卷轴打都未打开,只语声带笑的道,“郴州的瘟疫暂时无解,秦太子妃挂念秦太子的紧,准备退兵了,她人眼下在牧州,她准备将牧州的兵马全都退回乾州去,而后让郴州的那些丢了三分性命的在牧州死守,她则带走秦太子不说还要利用牧州和乾州之间的谷地布局,到时候咱们恐怕难进一分。”

微微一顿,齐福又道,“陛下,这位秦太子妃果然不简单,这样弃将士性命不顾的命令也能想得出,做为一名大家闺秀,委实叫人大开眼界!”

谢无咎把玩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嗤笑一声,“我认识的沈苏姀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那个香书,莫不是被策反了吧?”

谢无咎素来喜欢用嘲讽的口气说话,此时亦然,以至于齐福全然不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反而好言好语的道,“陛下或许不懂这人心易变的道理,秦太子妃若只是一个大家闺秀,那她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可眼下到了大秦存亡之际,且她的夫君乃是大秦的王储,她自然要时时为了大秦的胜败考虑,只是一个女子想出这样的招数委实叫人心惊。”

谢无咎笑笑,并不多言,只是道,“那将军们怎么决定呢?”

齐福又是一笑,“李将军的意思是,咱们何不将计就计,就按照这位太子妃的意思办,他们退兵退的好,咱们正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攻占郴州,毕竟您制出的火炮数量有限,而未来南煜大军一路北上都靠您的火炮开道,是以能省则省。”

谢无咎哼了一声,“先别说一路北上的话了,你且说说你们占了郴州呢?人家要打埋伏战了,你们要如何?天狼军的实力可不能小觑!”

齐福点头,“这是自然的,只是陛下有没有想过,秦太子妃想放弃那些染病的将士,这样的心思是不能外露的,她原本打算不动声色的布置,等士兵们醒悟的时候恐怕脑袋都要掉了,而咱们既然早早知道了这个消息,届时便可早早将这消息散出去,试问,有谁知道即将被抛弃的时候还能乖乖的为大秦打仗?到时候,轻则连牧州也不攻自破,重则,大秦会在关键时候引发内乱,咱们正好坐收渔利!”

谢无咎的面色有几分难看,半晌才不阴不阳的笑了笑,“果然好计策!”

齐福凝眸,“这些奴才都告诉了陛下,陛下可不能……”

谢无咎又是一声嗤笑,“怎么?还怕我告诉沈苏姀?别说离得这样远,单说这里里外外的眼线我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你家主上的法眼?”

齐福淡笑不语,只补充道,“陛下,建州增援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出发,两日之后便能到达郴州以南,和守在那里的郭毅将军汇合之后便能找寻时机攻城,见三十万大军来,奴才估计那秦太子也会提前弃城而去,待占领了郴州,大秦的南边的屏障便打开了豁口!”

谢无咎笑着听着,此时补充道,“然后南煜大军就可以一路北上攻占君临!”

齐福十分坦然,“陛下吉言,南煜必定能大胜!”

谢无咎面上的笑意十分深长而复杂,心底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眼下是南煜的皇帝,怎么说都不应该帮着别人,然而他想让沈苏姀甚至是嬴纵死吗?

谢无咎捂了捂脸,听起来这齐福说的南煜大军已经胜券在握一样,可嬴纵和沈苏姀真的那样好对付吗?他是清楚他们曾经过往的,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知道沈苏姀做为军人的血性,真的到了国家存亡的关头,特别是还关系到嬴纵安危的时候,别说十万兵马了,便是百万千万她恐怕也能舍去,这么一想,谢无咎也觉得香书送来的信报是真!

他一心想着看天意,可难道天意要大秦亡?!

·

冯邺再度出现在中军大帐的时候他发现沈苏姀竟然在临帖,这肃杀而沉寂的大营之中,沈苏姀一袭简单白裙,浑似裁下了天穹的月华,整个人泰然,沉稳,优雅,如琢如玉,又有两分冷清,那握笔的手行云流水不疾不徐,片刻之间白宣之上便落下一篇娟秀的拈花小楷,墨味儿散发着从上古袭来的幽香,简直将他身上的阴鸷血腥都涤荡了几分。

“想必是有新消息了,说吧。”

冯邺已经等了一刻钟,偏生沈苏姀并不着急,堪堪将一幅字写完才问话,他站直了身子微微定神,而后才道,“建州大军已经出发了,不过行军速度并不快,走的乃是大道。”

沈苏姀直起身子打量自己的字,一片悠然道,“看来他们并不心急,大概是知道我们准备退兵了,走大道虽然多花了些时间,士兵们却不辛苦,很好。”

冯邺不敢多问,继续道,“柳州还有二十万大军,今晨已撤了十万去建州守城,如此一来两城的兵马便都是十万,南煜王都还有三十万禁军,只是还未北上。”

沈苏姀弯唇,“当然不会北上,五十万大军人数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大秦,再加上那神兵利器,大秦刚从北面战场上下来,怎么都没有优势。”

冯邺皱眉,“太子殿下还在郴州,娘娘是不是……”

“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沈苏姀转头看向冯邺,冯邺唇角微抿点了点头。

沈苏姀便抬手去蘸墨,口中道,“该做的自然会做,南煜清楚自己的优势,反而会轻敌,或许会有什么疏忽也不一定呢,对了,南煜新帝的踪迹呢?”

冯邺凝眸,道,“人还在柳州,柳州有一处皇家行宫,是许多年前皇帝北巡的时候修的,新帝眼下就在那行宫之中,不过他的行动好似也受掣肘,不是全然随意的。”

沈苏姀蘸墨的手一顿,皱了皱眉方才点头。

“我都知道了,你退下吧。”

冯邺转身而出,沈苏姀定了定神便继续去临帖,一幅字刚刚写完,宁天流和申屠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宁天流见她手旁已有一叠写好的字不由得苦笑,“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郴州可送来消息了?刚才冯邺过来说了什么?”

沈苏姀停笔,“郴州还在用药,至于冯邺,刚才他来和我报了建州的军情。”

宁天流眉头微抬,“哦?军情如何?”

沈苏姀淡笑的放下笔,“南煜大军虽然是增援的,可是行军速度并不快,似乎……是料定了郴州的瘟疫无解,或者说,料定了秦军会弃城退兵。”

“弃城退兵?!”

宁天流一愕,连申屠孤都有些惊讶!

沈苏姀从未和他们讲过嬴纵的信具体都说了什么,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计划,旁的都还好说,只是这“弃城”委实有些……

沈苏姀将二人的表情看了个真切,不由失笑,“怎么?天狼军就不能弃城了?眼下还没有到死战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弃城了?”

宁天流和申屠孤都看出来沈苏姀心底已有了计划,便不语。

沈苏姀却走到帐门口吩咐一直守在帐外的容飒,“去请王翦将军和赵冲将军过来。”

容飒离去,沈苏姀便转过了身来,直接走到主位上打开了地图,宁天流凝眸,“你要做什么?你若想好了破局之法,只管吩咐底下的人去,你最好不要乱来。”

沈苏姀听着这话嗤笑出声,“天狼军在我手上,你还想命令我不成?”

宁天流抿唇不语,沈苏姀便拿起笔在那地图上勾画起来,片刻之后王翦和赵冲入了大帐,行完礼之后赵冲便问,“娘娘召属下来有何吩咐?”

沈苏姀直起身子,看了帐内四人一眼,“眼下牧州你们四人乃是军中主事,今次我便给大家透个底,我和太子欲弃郴州,郴州的兵马三日之后退至牧州。”

一言让众人一惊,大家的面色都不约而同的沉了沉。

弃城虽然是百般无奈之下做的决定,可这会儿弃城便等于战败了,对于天狼军和苍圣军而言,战败都是无法忍受的,沈苏姀看明白了大家的心思,抬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敲,“都作出这幅丧气的样子做什么?这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法子,细节我不做多言,不过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最清楚,我说的你们不信,你们也当信他!”

这么一说几人神识又是一震,凭嬴纵的性子,让他拱手相让自己的领土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这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玄机……

沈苏姀点到为止,又转头去看王翦,“这几日将士们休息的如何?”

王翦神色一肃,“很好,随时可以迎战。”

沈苏姀点着头,又道,“南煜多瘴毒,从今日开始让随行的大夫为天狼军的弟兄们配对付瘴毒的药,先吃着,能带就再带一些,过几日恐怕要你们出征。”

沈苏姀这话让宁天流皱眉,王翦却是认沈苏姀为帅,闻言不疑有他的点头应下,沈苏姀满意一笑,这边却听宁天流道,“到底有什么计策?郴州退兵至牧州之后呢?郴州的瘟疫若是未能全部治好呢?到时候会感染更多人。”

沈苏姀面色坦然,“到时候将牧州的兵马全都退回乾州便是了,我们多给宋薪一点时间,从郴州退到牧州,至少能多出来两日,自然能保证城中的战士痊愈。”

说着又问,“早前说的药材都按时送出去了?”

宁天流点头,“当然,还有那些不常用的药材……”

说着神色一凛,“你是不是打算……”

沈苏姀手一抬止了他的话,“郴州之事自有太子处置,我们只需要筹集军备备战便是,时日不多,这两日大家稳定军心,恐怕很快就会有谣言四起了。”

宁天流果然不再问,面色却是沉沉的。

申屠孤素来寡言少语,这时候虽然疑惑,却也不曾多说。

没多时沈苏姀便遣退了几人,宁天流却沉着眸色留了下来,看着她道,“我们营中有奸细?你这想法还告诉了谁?否则南煜大军怎会放慢速度?”

沈苏姀也不诧异他这么问,只笃定的道,“确有奸细,且奸细是我身边之人,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至于往后的计策,你可别想干预我。”

宁天流抿了抿唇,心知她凡事定然会和嬴纵商议便不曾多言。

沈苏姀在帐中小坐了片刻方才出去,而后径直到了自己的大帐,待到了帐前,却只看到香词一人守着,沈苏姀眉头微抬,“香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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