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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卿遮着帷帽,牵扯缰绳打马在行伍间,魏砚往后瞥一眼,看到地上显出的人影。
自科洛里出来她就鲜少再说话。
魏砚收回视线,扯着缰绳。
行有三个时辰后,停下休整片刻。
沈瑜卿接过醒柳拿来的水,打开塞子小口喝着。
她眼过去,看到远处站在马前的男人。
他没看她,沈瑜卿转了眼。
漠北的天变幻莫测,不知何时就会起风沙,仅休息片刻再次起行。
往西少有州城,大多是盘踞绿洲的庄子。现下出关是犬戎人的境界,每行多久都要格外小心。
沈瑜卿感受到当地的干裂,像有刀子割了脸,又有风沙灌进来。帷帽遮挡,也会有残余的沙扑到她脖颈。
快入夜时,寻到下一处庄,人口混杂,里面中原人居多。
进庄子后没再骑马,庄子虽不大,好在有一间驿站,正容得下一行人。
许久没来生意,驿站老板忙招呼人。
张禾拿了银钱置到案上。
掌柜问,“爷是走商的?”
张禾点头,“我们当家的刚从关内出来,正赶去绒狄。”
掌柜讶异,“爷不是不知了,最近通绒狄也不知为什么那条路封了,凡是要去的商旅都被犬戎人阻隔了回来。”
张禾多加了一锭银两,问“掌柜可知何人封的,为何封了?”
掌柜四下瞧了眼,收了银两低声,“听说是耶律王上出了事,有死令,那一出事,这必封路。”
…
张禾上了二楼禀事。
“王爷,那掌柜是这般说的,看来耶律殷或许预料到自己会有不测。”
魏砚沉了眼,“布了人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是想要这个东西,还是想要自己的命。”
“休整两日,再派人去探。”
张禾抱拳,“是!”
夜里的饭食由伙计送进屋,魏砚用完饭,坐在案后写了封书信折好,吩咐人送去了上郡。
沈瑜卿的屋子只与他隔了一重墙壁,她在最里,他挨着她,不算远了。
她的门紧闭着,没有分毫动静。
魏砚合了门。
翌日天晴,风沙渐小。
庄子不大,从驿站望去一眼见到了头。
沈瑜卿在榻里翻书,实在无事可做,外面没有动静,昨夜一夜安稳,魏砚没来找她。
她眼盯着书卷,却一个字没看进去。
街上有嘈杂的叫卖声,沈瑜卿推开窗,看到一片人间烟火气。
庄子并不繁华,胜在热闹。
她坐不住,趿鞋下榻,披好外氅出了门。
旁侧的屋子没有动静,不知他在不在里面。
醒柳见她出来,唤了声,“小姐。”
沈瑜卿收回心绪。
“小姐怎么出来了?”
“坐得闷,出来走走透透气。”沈瑜卿说。
她眉眼淡,仿佛就只是这样。
醒柳垂着头,道“王爷一早出去了,像是有要事,至今还没回来。”
沈瑜卿看她一眼,“我又没问你这个。”
醒柳头垂得更低了。
整个驿站被魏砚包下,平常都是没人,如今却叫掌柜赚了大发,自然是乐得去伺候这些贵人。
男主人一早出去,掌柜忙前忙后,稀罕得见到未露面的女主人,恭迎道“夫人可是待在屋子里闷了?不如出去走走,我们庄子虽小,却胜在热闹,这西域的,中原的玩意儿都有。”
掌柜说得津津有味。
沈瑜卿反应了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夫人是自己。
她听得漫不经心,眼看着门外,更没像在听。
掌柜注意到,小心地询问,“不知夫人喜欢什么,我好给夫人介绍介绍。”
楼下的门开了,先入一挺拔人影,胡服束身,衣摆猎猎,腰间挎一柄长刀,步履不停。他敏锐,注意到头顶的视线倏地抬眼。
四目相撞,片刻,沈瑜卿若无其事地收回眼。
“算了,待在屋子里也没觉得烦闷。”她落下一句,往回走。
掌柜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向醒柳,“夫人这是…”
醒柳道“掌柜还是先忙去吧。”
沈瑜卿回屋没多久,外面就静了,过一会儿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革靴踏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
她出神片刻,紧接着又听到隔壁推开的门,再之后是掩门的声音。
魏砚没有来。
沈瑜卿翻着书,她本也没想过他会来。
用完晚饭,净室备了水,醒柳侍候完沐浴,沈瑜卿让她出了去,自己坐到妆镜前拭发。
正擦着,门处响了动静。
不会是醒柳。
沈瑜卿擦着头发,眼珠动了动,没起身,也没出声。
叩门的人似是不耐了,又拍两下,沈瑜卿还是没动。
紧接着那门“砰”地从外开到里碎成木片,门口站着那嚣张的男人。
沈瑜卿看他一眼,“门坏了。”
魏砚黑眸盯着她,忽而提起唇,“嗯,我踹的。”
沈瑜卿转开脸。
这动静不小,醒柳急忙过来,掌柜也跑了上来,看到楼上架势吓得心脏抽了抽,老旧的门本就不结实,哪禁得住这番折腾。
张禾从怀里掏出锭银子,“修门。”
银子可比门值钱多了,掌柜登时乐不可支,又下楼找人去修门。
张禾看看醒柳,使眼色示意先走,这种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醒柳担忧地看向里面坐的小姐,又看看王爷,最终还是躬身退下了。
周围清散,魏砚侧侧头,“出来到我屋里说话。”
沈瑜卿眼眸低垂,“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要去。”
魏砚“啧”了一声,跨步过来,站在她身后,两臂向前一撑,将人都圈在怀里,“不去我屋,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门被他踹坏了,外面人一眼就能看清里面在做什么。
沈瑜卿冷脸,“你让开我自己走。”
魏砚又看她一眼,她眼底还是不忿的。手臂移开,她先出去了。
自宋闵之离开后他就已感受到她的不对劲。对他爱搭不理,好像在考虑还要不要他一样。
魏砚看着眼前高挑的人影走远,拱拱腮帮子跟了上去。
沈瑜卿推门进了去。
他的屋子与她是一样的,只不过她要娇气些,屋内陈置亦是精致,魏砚这间则是粗糙,只看出有人住过的迹象。
进了里,身后的门关上。
沈瑜卿一回身就叫他抱住了,他手臂锢得紧,死死得扣她在怀里。
“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话了。”魏砚低头,鼻尖触着她,嘴角一抹笑若有似无。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瑜卿眼睫颤了颤,淡然地撇开脸,“我为何不会和你说话。”
“你我都清楚。”魏砚脸低了下,“我说过,我会一辈子在漠北,你若回了上京,可以随时来找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回上京后还会回来找你?”沈瑜卿对上他漆黑的眼,淡淡地开口,“姑且不论我一人回去皇上会治我父亲何等罪。就先说上京到漠北一来一回要耗费大半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甘愿周转这大半年?”
魏砚盯住她的脸,方才笑意渐无,喉咙滚动两下,嘴角轻扯了扯,终是没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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