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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闹声震响不断,&bsp&bsp街头巷尾都是孩童嬉闹关系之声。远来高头骏马上坐一男子,面相温润,着大红衣袍,风姿俊朗,&bsp&bsp驾马缓缓而来。
这日沈尚书幺女与书院行严先生结亲,&bsp&bsp朝中结好官员前来相庆,&bsp&bsp沈岁寒入住太医院时献药有功,昭和帝亦吩咐人从宫中送去了贺礼。
拜过天地,&bsp&bsp沈瑜卿由人扶去喜房。
红烛噼啪作响,屋内可闻远处喧闹之声。沈瑜卿揭了红纱,&bsp&bsp面色淡淡,&bsp&bsp并无新婚的大喜之意。
“小姐,&bsp&bsp您身体不适吗?奴婢去那些吃食来裹腹。”绿荷在一旁服侍道。
沈瑜卿摇摇头,手抚住胸口,&bsp&bsp“我总觉似乎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此时天色暗得差不多了,沈瑜卿不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三月前行严前去沈府提亲,两家的亲事也是她幼时定下,&bsp&bsp阿爹阿娘对行严很满意。沈瑜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尊敬,感激,嫁给他了却幼时心愿,本应皆大欢喜,&bsp&bsp但越近成婚这日,&bsp&bsp她反而愈发慌乱了,&bsp&bsp并没本应有的欢喜。
“小姐许是近日忧思过重,&bsp&bsp不如先歇下,&bsp&bsp等姑爷回来。”绿荷道。
沈瑜卿点了下头,“你出去吧,先生来时记得叫醒我。”
绿荷退出去,轻声掩好门。
喜床宽敞,铺了一层枣子花生,沈瑜卿躺下,硌得她难受。要用手拨开时,忽想起大婚之日少不了这些东西,便作罢了。
风吹月动,小窗无声挑开,一道人影入内,面遮黑布,眉眼生的凶煞模样,面相极为不善。
那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到榻边向里瞄了眼,看见女郎侧躺的背影,劈手一刀要砍过去。
沈瑜卿警觉睁眼,听见小窗透出的风声,睁眼就看到了烛火映出的人影,在那人手轮之时,迅速滚到一侧抬眼朝他看,“你是谁?”
那人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钳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猛向下狠劈了一掌。
沈瑜卿力不敌他,后颈猛然一痛,双眼昏黑,一瞬便没了知觉。
云散月开,再睁眼时,是在颠簸的马车内,软榻铺展,她侧靠榻里,肩上披了张绒毯。后颈痛意未消,沈瑜卿不禁抬手揉了揉。
车帘蓦地掀开,入内一高大人影,以布遮面,黑目黑发,一双眼犹如出鞘的刀般锋利。
“你是行乙?”他开口,声音低沉。
沈瑜卿袖中握住的手动了下,唇轻轻抿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抓错人了,我是沈府幺女,并非你口中之人。”
魏砚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到她耳垂的小孔,倾身一手按住沈瑜卿的小臂,另一手捏住她的耳珠,眼里了然,“既然是沈太医之女,医术必然也差不到哪。”
“你想让我做什么?”沈瑜卿抬眼朝他看。
“救一个人。”魏砚低声。
“凭什么?”
“你没有选择。”
沈瑜卿眼眸微动,袖中的手握紧,倏的抽出,将碾碎的粉末朝他扬去。
魏砚黑眸一凛,侧身倏然避开,两手钳制住她,猛用力,咔嚓两声,沈瑜卿痛得面色惨白,冷汗冒出,两条胳膊无力垂下,像面条般软。
“卑鄙。”沈瑜卿眼瞪他,咬住牙关挤出两个字。
魏砚捂住口鼻,抬起她的下巴,眼底阴沉,“你玩不过我,别耍那些要逃跑的花招,老老实实救人,我会平安送你回上京。把我惹急了,这条命就交代在这。”
“我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员,夫君是书院博士,新婚是皇上下旨钦赐。你新婚当夜将我掳走,届时惹来朝中追兵,便是插翅也难逃。”沈瑜卿被卸了胳膊,豆大汗珠顺着额头而下。
魏砚咧嘴笑了下,无所谓道“你以为我会怕?”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马车驶动,沈瑜卿痛得失去感觉,唇色苍白无力,愤愤咬牙,心里像是生着把火。
王八蛋,她要是帮他救人,除非她死了。
…
上京此时乱成一团,府内里里外外叫人找了个遍,都不见沈瑜卿踪影。
厅内灯火通明,仆从挥退到外,沈岁寒坐在上首,眉眼沉沉,“此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新婚当夜,新娘失踪不见,若传到外面,只会对女子名声无益。
“不能报官,我们怎么查?绾绾现在生死不明,你叫我怎么安心!”王氏担忧女儿,早已哭了一场,此时眼眶通红,帕子湿了透。
行严沉吟半晌,站起身,“岳父岳母,此事危急,现在还没查到小酒儿行踪,我是担心小酒儿叫歹人掳了去。上京贵女不少,贼人既然挑中了小酒儿,此时又没信传来,我怀疑不是为财。”
“不是为财又是为了什么?我的绾绾,哪个恶人把她掳了去!”王氏含泪道。
厅内一时沉默,沈岁寒长叹息一声,一瞬像是年老十岁。
“大人,来信了。”
厅外仆从来报,手中奉上一张信纸,“大人,方才有一群乞儿忽然要闯府门,仓皇间就将这封信丢下了。”
众人目光都落到信上。
沈岁寒眼一低,接过信笺,抬手让仆从出去。
纸上寥寥字迹,看完,行止先问道“岳父,这信可是那贼人送的?”
沈岁寒点头,若有所思道“信中说他们要借用行乙医术,一月后就会把人安全送回。”
…
几近入夜,马车停靠在驿站前。
沈瑜卿中途疼得没了知觉,再睁眼时是在一间燃烛的屋内。断掉的手臂重新接了回去,只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换了,防身的药全被搜刮了去。
服侍她的是不会说话的哑女,正揉她的小臂,手心抹了一层软膏。
沈瑜卿腹诽了两句,心想等她回上京必不让那个王八蛋有好果子吃。
“是他们让你来服侍我的?”沈瑜卿抬眼问出声。
哑女专注地给她上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沈瑜卿这才注意她原来也听不到。让这样一个人服侍,她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一夜过去,日头高升。
哑女端饭食进屋置到案上,眼看向沈瑜卿,用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热腾腾的粥。
沈瑜卿扫了眼,唇抿住,骤然间抬手拂袖,直将案上的汤水挥到地上,乒乓声响,哑女吓得心口跳了跳,喉中呀呀地说不出话。
地上的白粥冒着热气,沈瑜卿拍拍手,“让他过来,否则就算饿死我,我也不会吃。”
哑女不知她在说什么,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地上狼藉,慌忙跑出去了。
好一会儿,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近,不是上京宦官世家的锦靴,反而比靴履的声音更加有力,掷地有声。
沈瑜卿侧坐在案后,支颐托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门从外打开,眼下是笔直结实的双腿,粗布的胡裤束缚,脚下如她所想,是漠北人才会穿的马靴。靴面沾染尘土,应是彻夜赶路所致。
“怎么,有饭不吃等着饿死?”男人声音低沉,有独属于他的粗硬沙哑。
沈瑜卿稍稍抬眼,眸色浅淡,疏离嫌恶,“你倒底想让我做什么。”
“救一个人。”魏砚点了点刀鞘,“救完人,就送你回上京。”
“我要是不救呢?”沈瑜卿脸色不好,眼里隐有火光冒出。
魏砚从腰间随意摸出一块牌子扔到案上,咧了下嘴角,“不救,你的双亲,你新婚的夫婿,一个也逃不掉。”
沈瑜卿看他一眼,拿过金制的牌子放到手里,来来回回看好几遍,牌子上刻淮安王三字。
谁人会知年少离京,镇守漠北的淮安王,竟会做出这等虏人的勾当。
“就凭你是王爷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你先劫持我,就算告到皇上那也该问责。”沈瑜卿掀起眼,手中握紧那块令牌,眸色清冷。
魏砚抛下手中的长刀搁置到案上,屈腿面对她坐着,黑眸幽幽盯她,眼里有笑,“倒是个胆大的女人。”
“与我做个交易如何?”他问。
沈瑜卿白他一眼,“什么交易。”
“你想要什么?”他问。
“回京。”她答。
魏砚拱了拱腮帮子,“我去上京前已打探到你的家世,你父亲想辞官回乡,奈何皇上不准,才一拖再拖,此事我可以帮你。”
沈瑜卿这才正眼朝他看,眼睫掀长卷翘,眸中仿佛含住一汪盈盈春水,但是那水却是结了冰的。
“你母亲身体不佳,常年用稀罕之药,正巧这些药在西域可得,此事我亦可助你。”魏砚指腹压了压案上的刀,“我已传信给沈府,只借用行乙一个月,治好人,你依旧是上京的贵女,与我无半分瓜葛。”
沈瑜卿心里思量,四目相对,各有算计。
好一会儿,她出声,“你昨日对我所作所为就这么算了?”
他昨日卸了她两条胳膊,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做出的举动,她不老实,懂医理,想要留住人确实要用些硬的法子。
魏砚摸摸鼻骨,说得没甚诚意,“是我冒犯。”
沈瑜卿眼撇开,面上没显露,心中却想迟早要让他吃些苦头,“我要给家中留封信。”
魏砚沉吟片刻,点头。
…
离漠北匆忙,魏砚只带了两名兵卒,哑女是随行中买的。
行程紧,沈瑜卿坐在马车里颠簸得难受,干脆问魏砚要了匹马。
她马术好,不属于男子,打马时衣摆翩翩,飒爽风姿有别样韵味。
魏砚眼眸眯了眯,盯向策马的人影,风扬起她的碎发,露出雪白的颈。
上京的贵女在他印象里不过是能哭能闹的娇小姐,顺着那条线查到她是行乙时,魏砚多少有些怀疑不信,直至将人掳到手,竟敢开口骂他,今日又大胆地谈条件,当真是与那些官家小姐不同。
前面那道人影高挑明媚,魏砚不禁多看了几眼。
至晌午时,一行入城寻了驿站歇息。
沈瑜卿进屋先去了净室沐浴,拭干乌发随意一挽就去了魏砚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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