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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自己还在撒腿跑着。
边气喘呼呼地跨着腿,蹦着脚,边不断回头凌乱地望着。
看看那些巫觋追上来了没?
那肤黑目冷的首领,一手提着吕大哥的头颅,踏地有声地走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高大的黑衣人,气焰嚣张地步步逼近。
他咧起嘴坏笑大喊道,“跑啊跑啊!尽管跑啊!看你跑到哪里去?!”
他手中的吕大哥头颅也睁开血迹斑斑的眼睛,大喊道,“跑啊跑啊!一直跑啊!有多远就跑多远!”
只能一路跑啊一路跑,可是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路的尽头又是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不是在跑了。
而是头晕目眩,喘着大气,耷拉着身子,揪紧着肚子,一脚沉重地放下,一脚吃力地抬起,脚底下总是软软的。
看不到路的尽头,这里的空旷和寂寥,仿佛整个世间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全部人都死光了,就他还活着。
然后便是痛彻心扉的孤独和失措。
跑?跑到哪里?
你要我怎么活啊?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啊!
跑得累了,活得也累了。
真的很累了。
人倒了吧,躺在地上,再也不跑了,再也不活了。
耳边响起了马踏崩腾的声音,还有肆意猖狂的叫声。
随便你们吧。
你们终于撵我起来了,那就任凭处置吧。
我也累了,也渴了,也饿了,也活不下去了。
直到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清澈凉快的小溪里。
眼边的卵石,还熠亮熠亮地发着耀眼的光。
其后耳边响起了悦耳柔然的声音。
“你应该醒来了。你再不醒来,可是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少年慢慢睁开眼睛,眼皮眨了好几下。
他还没完全醒过来,自己用手就撑了起来。
仿佛靠在墙上才会踏实些。
“你醒了。”又是这把好听又正经的女声。
他揉了揉眼睛,揉碎了惺忪,模糊的重影慢慢变得真实。
竟有一名女子坐在自己对面。
“我在哪里?”少年问道,口里苦涩干枯。
“我们在沙漠里。”
“沙漠里?”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个精干。
他又接过她递过来的馕,吧唧吧唧地狼吞虎咽。
“你胃口真好,我真羡慕你。”她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
“我,我为什么在沙漠里······”
“你应该是迷路了,跑到沙漠里头晕倒了。后来又被沙贼带走,是我们从沙贼手上救你下来的。”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你,你们就是沙贼吧!你们都是一伙的!”
她笑出声来,“你见过沙贼还坐什么轿车的吗?”
这里头的确像是一顶轿子,吕大哥曾经带他坐过轿子。
“沙漠里,怎么会有轿子······”
而且这轿子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她无奈地笑了笑,“说来话长,这轿子还是飘在半空的。”
“飘在半空?”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死了?死了还在做梦?”
“你是差点死了,但是被我们救了,眼下的事实就是这样。”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有人叫你们救我了吗?”
看着少年一脸倔强和不甘,她不禁想起了自己。
都希望人生被自己牢牢靠靠地主宰,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没办法,总有一些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多管闲事。”她笑道,“不过,不救都救了,你还想准备再去死一次吗?”
少年低下头,不说话。
“我们是准备去西域,你有何打算?还是说在路上若遇到一些去中原的商队,就拜托一下他们,让他们捎上你,带你回甘糜城?”
“不,我不回甘糜城!”少年忽然猛地抬头,吼了一句。
“白华姐,怎么啦?”外头响起了三善的声音。
白华正想喊声回应,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来,只得从窗子伸出手,摆了摆手。
“那你是跟我们去西域吗?”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除了西域,他还能去哪呢?
轿子慢慢停了下来,并缓缓落在地上。
一张胡须邋遢又更显白皙的脸,探进了轿子。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他说道。
“好的。”
“哎哟,你醒啦?”他打量着少年,“你叫马歧之,对吗?身子好点了没?”
少年瞅了他一眼,又撇过脸去。
“吃了一整张馕饼,应该是活过来了吧。”白华打笑道,“别看这位哥哥长得瘆人,他可是巫觋,正是他救活你的。”
“什么?你是巫觋?!”少年惊诧道。
“算是吧,怎么了吗?”
“我恨巫觋!我恨不得巫觋全死光!”少年又是怒吼,一跃起奔下轿子。
一跳下来,满眼就尽是旷天黄沙,光灿灿地直刺眼,诧然间恍如隔世。
每个人都严严实实包裹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一时错愕,不知做什么好。
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微胖少年,正笑眯眯地向自己走来。
“你叫马歧之?我叫······”
“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叫马歧之的少年扭转头撒腿就跑。
“四善,你追上去,别让他跑远了。”陆载说道。
“好!”四善也撒腿追了上去。
“你应该一起过去,”白华说道,“这里是沙漠,万一他们迷路了怎么办?”
“人家讨厌巫觋。四善跟他年纪差不多,或许更容易熟络。”
“唉,看来也是一个被世俗遗弃的孩子。”白华叹气道,“总感觉他好像与我有某种联系。”
看着白华稍稍失神,陆载忙推了推她,“你怎么了?没事吧?你不要每天都好像怨妇一样唉声叹气好不好?”
“你才像怨妇好不好?咳咳咳,”白华咳嗽道,“你杵在这干嘛?”
陆载忽然抓住她的手,白华惊呼,“你要干什么!咳咳咳······”
只见陆载轻轻地把住了她的脉。
“我只是累了而已,这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啊,你就是累嘛,没有力气。血虫蛊对你身子消耗太大,再这样下去,要为你续命的话,只能让你喝人血了。”
“到那时候我会自行了断,”白华毅然道,“我绝不会为祸人间。”
“你放心,到时候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陆载笑道。
“别笑嘻嘻!”白华厉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念着旧情下不了手。”
“我跟你,有什么旧情吗?”陆载故作苦恼地捋起了眉毛,“我这个负心汉没什么印象啊?”
“陆载你!”
“就是,你们有什么旧情啊,说来听听?”
陆载回头一看,吉娜正悠闲地把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西域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豪放不羁,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你刚才一把抓住白华妹妹的手,是谁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啊?”
“哎,我大老粗一个,替人治病顾不上这些。难道我还要拿一根红线,绑在白华姑娘的脉搏上,然后再扯出来,放下帘子,我在外头捏着一根线吗?”
白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本应如此。”
“白华姑娘,这可是很麻烦的啊,”陆载捋了捋眉毛,“折腾得要命。”
“所以啊,我也喜欢随性一点。”吉娜笑道,“而且只要我的夫君不在意,不就行了吗?”
“你的夫君?原来公主殿下······吉娜您已经有家室了呀?”
“虽说还没有成礼,但也差不多了。”吉娜得意笑道,“你们真是趁巧赶上了,到了迦顿就有喜酒喝了。哎呀呀,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在想我吗?”
“他有可能一边想你,一边跟别的女孩子随性一下。”陆载笑道。
“我呸!我呸呸呸!”吉娜使劲地捶了陆载一拳,直让白华发笑,“他才不像你呢,人家彬彬有礼,是个文雅人。”
吉娜蹲在地上,捧着脸哀怨的语气,“哎呀,说起他就好想他了。”
她扭过头,“四善呢?怎么不见他?”
“你找他干嘛?想男人也不能找我弟啊!”陆载豪气地拍了拍胸膛,“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我呸!你弟长得有点像我夫君,不可以吗?”
“哦,原来你的夫君也是小胖子啊?”陆载大笑起来。
“我说只是样子,只是样子有点像而已!”吉娜气鼓鼓地拍打着陆载,陆载赶紧边躲边笑,“快说,四善跑去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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