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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此时的她内心几位煎熬,她继续习惯性地想捋起发丝,发现手里一顿抓空,就想她无措无明的意识一般。
她双脚踮起,双膝落地,双手撑地,她想抓住什么东西,继而抓住什么东西,继而抓住什么东西,继而抓住什么东西,继而抓住自己······
然而,脊背是凉飕飕的,土地是湿润润的,还一昧地下陷,蛮不讲理地下陷,粗暴放肆地下陷,抛开一切地下陷。她无可奈何,她实在是无可奈何,就像面对一个蛮不讲理粗暴放肆抛开一切的人一样无可奈何。
她发疯似的笑了,笑着笑着就和泥土一起掉到了水里。扑腾扑腾,扑腾扑腾,水里更是无明无措,脚无法着地,手使不上力,只能仰头,眼睁睁看着光,失去光,失去一切,失去自己,不断地往下沉······
人总会幻想,总习惯于幻想,哪怕时间紧凑得剩下眨眼间。从高空落下,就会幻想自己粉身碎骨;身中匕首,就会幻想自己破肚穿肠;男人双目注视,就会幻想自己光彩生姿;女人撅起屁股,就会幻想自己强泄。
只可惜仅存一丝的幻想是有意识的,就如同此刻她的脑海一般。
她幻想,死了便好。归于天命如同归于沉寂,一切尘埃落定。
不再有迷雾,不再有脊背发凉,不再有青丝如绢,不再有滑稽的光头,不再有泼妇骂街的失态。正如诞生在黑暗的水里一般,死亡在黑暗的水里亦预示着无限的美好。
可也正如无所知无所觉地被诞生到这个世间般,她也无所知无所觉地沉静如寂地死去。可黑暗并没有预想安详,寒光一闪,锐利的锋芒猛地刺中了她的腹部。措手不及的痛楚,她一声也来不及发出,就已看到仿佛搅拌浮起的血丝,慢慢地侵蚀着黑暗与水体。她吃惊地撑大眼睛,幻想着自己置身在浑浊的血潭里。啊是的,这哪是什么幻想,她就是在浑浊的血潭里也能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这些血可不是被动而动的液体,而是满身毛茸茸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无眼小虫子。
无眼是为无明乎?小虫子意向明确地向她侵袭而来,窸窸窣窣地爬进她的眼窝,嗅着她的鼻孔,流进她的耳朵,还一下子撑满她的嘴巴。她感受到可以名状的所有痛楚,肤肉撕裂的痛楚,神经崩裂的痛楚,指甲断裂的痛楚,眼球瘙痒的痛楚,耳膜刺破的痛楚,舌头溃烂的痛楚,牙齿拔动的痛楚······
非喜极,非悲恸,而是眼泪自然而然因痛觉而飙出。
沉沦是精神的,痛楚是的。前者让人昏昏欲睡,后者却让人异常清醒。
清醒至仿佛不容一刻错过撕心裂肺的痛楚。
此时此刻清醒时分,她可以干什么?
没有可以不可以,她只是下意识地向上伸出了手。她嗅到的尝到的是血铁的味道,正如她触摸到的是黏糊糊的血液和虫子。她本来讨厌惊喜,如今她却有点莫大的悲切,悲切惊喜与期待的落空,悲切“哦原来一切还是老样子。”
虫子侵蚀了她;虫血淹没了她;她要死了,只是这死法有点残酷,有点狼狈,有点下贱而高贵不再。
来生再见,师傅,请恕徒儿无法完成您的遗命。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日落西边自有人······
突然间,有一种异常的触感,回应了她的惊喜与期待。
强力而熟悉的手抓住了她,紧紧抓住了她。
紧紧地抓住了她,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了她。
这种收紧至严丝合缝的程度,是莫大的安全感和快感。
快感至她马上欲一拥而上,同样紧紧地抓住那人。
那人大喊一声,一道光冲破迷雾和虫血,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把她一下子从水里拉了上来。
他唤了一下她——那声音,真的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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