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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那一道怒吼的来自曹三,他一直都是黑丞会所有谍子中性格最为跳脱,也最是粗中有细之人。处事周全与油腔滑调注定了他在哪里都能混的很好,无论什么事都能嬉皮笑脸的乐天派,从来未曾有帮里人见他动过怒。

苏佑陵也是良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胸腔有团躁动的炽炎再不断爬升至脑海,哪怕是当初在雪珀山庄对付童乌贯的冷嘲热讽还有庄上人吹捧那有名无实的马苞时他也不曾如此气愤。

许雄睁开双眼唤醒了手下两人询问情况,有了之前经历的那两名武夫不敢声张,一五一十的说与许雄听。

结果便是许雄震怒,知晓林淮是想让他们当替罪羔羊,便是难逃一死,那么便玉石俱焚。

白乐也是个很好的江湖儿郎,一度让苏佑陵怀疑这么老实害羞的人都能当谍子?

不出意外,这次应该是白乐最后一次替黑丞会卖命。

回到合壤郡后他便金盆洗手,大家还在路上约定好了要喝他与羞春姑娘的喜酒,这事儿连一贯对待他们甚为严苛的卫昌友都是一把点头答应了下来,白乐双亲早故,还请求卫昌友到时候替他主婚,卫昌友也是难得的将此事一并答应了下来。

这种世道,庶民尚且难活,何况俱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想要平平安安的度过下半辈子是好事,卫昌友与众人都希望看着他与自己所爱喜结连理,而后白乐与羞春的孩子就有了许多干爹,还有了一个干爷爷。

事总与愿违,天常与人逆。

不知许雄怎么偷偷解开绑住他的绳索,而后便是将过来给他们送干粮的白乐一把掐死。

“老子要杀了你。”

曹三早已满眼通红,怒喝一声,面目狰狞的举起朴刀向许雄猛然砸去。

许雄毕竟是八鼎高手,在他面前,曹三白乐之流不过尔尔,但怒火中烧之人如何会在乎这些?

“小三子。”

卫昌友大惊失色,任谁都知道许雄的沉雷有多么厉害,纵然白乐死的不明不白他也很是生气,但他固然知晓曹三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赶忙纵身飞掠欲去阻挡。

四周所有黑马褂帮众皆是拿出武器上前助阵。

曹三高举朴刀对准许雄的额面便是狠厉劈了下去。

许雄冷声一笑:“想不到终日打雁,有朝一日竟然是被雁啄瞎了眼,来来来,好歹老子能杀一个是一个。”

沉雷掌蓄势便发,曹三的朴刀根本来不及劈到许雄身上,一掌便直向他胸口拍来。

“大胆”

一道身影闪烁变动至许雄眼前,在那许雄一掌离的曹三近在咫尺之际拎起曹三便向后一甩。

白衣盖也面露紫金之意,他已是有些动怒,没曾想到这许雄情急之下竟是变成了一条逮人就咬的疯狗。

一拳对一掌。

拳风至而沉雷碎。

盖也连庆季的黄龙雷与五雷正法都不知道抗下了多少,何况一个敲鼎武夫的所谓沉雷。

这次不比先前那毫无波澜的重剑拍击。

许雄两只手臂游过一道暗不可查的奇巧劲力,直到手肘部轰然炸裂,双臂尽成粉末,一片血肉模糊。

许雄浑身是汗,一屁股跌坐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一双只剩下半截的手臂。五官已经随着无边的痛楚拧成了一团。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

盖也随风至于许雄面前蹲匐,一双紫金眸子直视许雄,口里咄咄寒气尽数喷涌。

“盖某出剑不伤人命,但从来没说过不能致人伤残。”

言毕,盖也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直盯许雄。那双紫金眸子出现了少在他脸上出现杀气。

“更没有不能见血的道理。”

盖也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已经心如死灰的许雄。对他而言,一个区区八鼎武夫的命,他若不喜,便可视为草芥无二,这是三宝高手的倨傲。

而这份倨傲,远不是一个敲鼎武夫可以冒犯的。

我给你面子,你接着就好。

不给,你不许舔着脸找我要。

当然,许雄现在恐惧的是这个一向好脾气的白衣剑客突然变的凶神恶煞,而在这之后他才会明白,他想玉石俱焚拖几个垫背的决定有多么的愚蠢。

黑丞会帮众心中已将许雄千刀万剐,只是碍于盖也出面,所以也是暂时停下了脚步观望势态的发展。

盖也知道孰轻孰重,救下曹三顺便教训过许雄也就不在越俎代庖,转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佑陵,显然是等待着他来结果许雄。

苏佑陵面色如常,歪着脖子看向许雄,他在思考。

苏佑陵不是什么善类,一个十岁的少年若想在不太平的世道活下去,就得学会如何在泥泞里挣扎,就得学会坑蒙拐骗偷。

很早之前信、辽、幽三州大旱,本便是穷苦之地,北方也就生出许多流民。

这些流民要么落草为寇,讲些道义的便打出“替天行道”的金字招牌与官府朝廷为敌,最具代表的要属辽州莽山汇聚了一百二十八位侠士并称百二八龙虎。

边境胡乱,朝廷大部分兵力皆在信州,加上这伙山贼实力也着实不弱,几番围剿,都是被那伙贼人挡了回去。

更有意思的是那一百二十八位侠士据说每个人都有个“莽号”,坐头把交椅的是号称“泽天霖”的宋彰。其人义薄云天,据闻只要有难处找他,必然倾囊相助,从无二话,如那久旱逢甘霖一般。

莽山贼寇大抵也只是打劫官府,不时还作出开仓放粮之类的顺应民心之举。此为盗亦有道,是讲道义的贼寇之流。

而不讲道义的贼寇更简单。

谁穷,他们就抢谁,谁好抢,他们便抢谁。

自己穷怕了,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笼络起四五十人,当兵的打不过,那便欺负与自己几年前一般境况的贫民、流民。

说到底还是世道乱了些,苏佑陵在艮州待过,自是知晓艮州不好混。穷人家的长子束发之年便要离家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更不谈信州十室九空,满城遗孀批白麻,衣冠南渡,空出不少“鬼城”。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十个大字好写,提笔不过半炷香便可书成。但其中却是多少条人命?道尽了多少人世艰辛?放眼所见看得又岂止是满目疮痍?

在这些地方但凡混出来的人,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善人?

至少苏佑陵不是。

当人已是不易,何况当好人?

义诊的大夫最后都死在了风沙荒凉之处,被他诊治过的人可有但凡一个回来将其安葬?

当好人,十条命都不够换的。

苏佑陵解不开何为人这种庞大的理学问题,但他知晓什么叫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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