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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辞月看眼前小骗子拍完桌子后吃痛咬唇的小动作,无可奈何皱眉,“不学就要去思过崖。”

这是威胁吧?宴落帆决不接受“别拿这个吓唬我。”

然后潇洒起身,扭头离去,好似方才乖巧听讲的人不是他,可谓翻脸无情。

殷辞月稍作估计,学两个时辰左右也差不多,逼太紧将适得其反。

他并未合上书页而是回看之前用毛笔勾画过的部分,这些小骗子全都没能理解,照这样思过崖是非去不可。

他正准备稍作整理,就看到刚才头也不回的宴落帆垂头丧气地归来,拖拖拉拉站回他面前。

“你、你不送我?”

宴落帆走出去十米远才想起来这次送他来的不是堂兄,而是刚被他责怪过的殷辞月。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徒步两个时辰走回去以及厚脸皮回来找人之间他选择后者,禁不住后悔之前去转籍殿浪费了那么多御风符。

殷辞月掀起眼睫,看到眼前心虚的猫儿,小骗子透粉的指节纠结在一起,若是有耳朵现在定是蔫蔫垂下。

他勾勾嘴角,没得到回应只敢偷瞄两眼的宴落帆并未察觉。

“走吧。”

宴落帆点头,决定安分一会儿。

殷辞月也没多生事端,将学了一天心力交瘁的未婚妻送回岚星峰,告知明日还会来接人后离去,然后硬邦邦的灵兽载着人,扇动没毛的翅膀落到演武台附近。

众人为之聚集,激起惊呼“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腾蛇?掌门可真是大手笔。”

“这翅膀、这爪牙、这身姿,真不愧是万年神兽。”

腾蛇因为没毛被某位愚蠢凡人嫌弃一天,可算是扬眉吐气,高抬脑袋恨不得转上三十圈来展示自己的魄力,可惜他的主人没有这个心情,下一刻殷辞月便动用手腕灵契将其召回。

还没过完眼瘾的人唉声叹气,宋青望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好几声鼓掌“瞧瞧,这便是孔雀开屏吧?你那小未婚妻被神兽接送心情如何?”

殷辞月回想起小骗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拒绝,沉默片刻,反问“腾蛇有可能长毛发吗?”

宋青望搁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往日低调从不骑腾蛇招摇,为接未婚妻上早课召出来也就算了,现在还试图让它长毛?神兽尊严何在?可细想一番,若要那闲不住的腾蛇自己选择,为了每日出来逛几圈,它还真可能答应。

宋青望决定岔开话题,聊点能活跃气氛的,“你那美人榜第一的小未婚妻还挺喜欢你的,一刻也离不了。”

……

直到宋青望已经无法忍受这长久沉寂时,殷辞月回了声“嗯”。

宋青望接着说“就是任性了点,不过被宠大的大小姐不都是这么一回事。”

殷辞月看向演武台上正打斗的二人,淡淡回道“她不任性。”只是不喜欢我,仅此而已。

他无法搞清这小骗子的想法,却也能一眼便能看穿其偶尔的撒娇发难是刻意为之,而目的是想招致厌恶,结束这场被称为天作之合的婚约。

可小骗子眼中对他没有分毫厌恶敌视,甚至说是有喜欢也不为过,但那块透明灵珏告诉他这些推断只是单方面的错觉。

“我是例外。”

殷辞月低喃,他能看出自己在小骗子那里与常人不同。

宋青书正指挥场上的人打架,热火朝天,突然听到这一声有些惊讶,“你在说什么?”

殷辞月垂下眼睫,“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所问过的,谁知过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答案。

“什么样的人?”宋青书反应快,还真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一拍手想到合适的形容,“你见过破庙里的观音菩萨像吧?就是那个眼神,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她分明是看着你的,可眼睛里没有,众生平等,她游离于外。”

“和你那种‘目中无人’还不太一样,你是懒得搭理,她是虽然搭理但没在心里不在意,懂吧?”

说完他都要被自己乱七八糟的糙话弄糊涂了,甩甩头“算了,我在胡说八道,不过你还算是例外……”

当时在演武台他将宴落帆的话听得真切,在小师妹眼里她这未婚夫还真跟无所不能似的,明明殷辞月当时都显露疲态,她还能一口咬定“会赢”。

这未婚夫妻俩全是怪人。

而演武台上正对决的是一对道侣,边动手边翻旧账,都能说起两人刚碰面时不满的地方,言语极具攻击性。

从前两日你多看了眼美人没回神,到上旬给某某峰的师兄送了佳酿,最后终于谈起这次动手的导火索。

紫衣女子将剑当作大砍刀四处乱切,没一下落到她道侣身上,筋疲力竭怒骂“你说,昨日为什么去教你那师妹习剑?”

那蓝衣男子也闪躲得勉强,一肚子苦水“不是你让我去?”

紫衣女子又劈出一剑,“我让你去你就去,听不懂反话是吗?”

“我还不够顺着你?”蓝衣男子有些上火。

宋青望在擂台下手痒,觉得没意思,刚准备嚎一嗓子将两人赶下却被身侧的殷辞月阻拦,一转头,嚯!好家伙,听得比上早课还认真,怎么他这位朋友还是喜欢听墙角的个性?

这时紫衣女子反问“顺着我?我看你是装不懂真正的意思!”

殷辞月长久以来孤身一人,之后所面对的那些虚伪也不需要他去表达什么,可眼下却微妙地意识到该如何去对待小未婚妻。

要听反话。

小骗子在说一些任性的话时要的并不是他的千依百顺,而是抗拒,就算要答应也要表现出勉强,这样才会让小骗子放下戒备和警惕。

宋青望见好兄弟若有所思,“怎么,是顿悟到什么了?”

殷辞月抬眼,语气认真“腾蛇是真不能长毛发?”

看了半天还在想这回事儿?宋青望拱手“别问了,咱们去打一架好吧?”暴殄天物的人都应该被叉出临谷峪。

殷辞月拒绝,看了眼天色“时间不够。”

宋青望擦剑动作一顿,挑眉发问“你还有事要忙?”

“嗯。”殷辞月转身朝不远处被宴落帆称为小吃的舂陵路走去,他准备去挑选一些东西。

宋青望跟上去,“你是缺什么了,掌门那儿不是取之不尽?”

这挑选的东西掌门还真没有,具体答案要让翌日辰时的宴落帆来揭晓。

他正如往日一样草草扎了两个看得过去的丸子,然后推开房门看到他名义上的未婚夫殷辞月——以及殷辞月手腕处的不明布匹。

他边往头上插发簪,边问“拿的什么?”

“朝瑜师兄每日都会送你的衣裙。”

宴落帆沉默以对,一个两个爱给他买小裙子是什么爱好?虽搞不懂有何种特殊含义,可他走过去,敷衍地拨弄两下,“我不喜欢,你没用心挑。”

殷辞月任由他动作,说起今日早课“齐长老今日代文长老讲道,你今日绾发松散。”

从表面来看这两句话没有分毫关联,可被齐长老无数次指责求道之心不端的宴落帆明白其言外之意,他话锋一转“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几套衣裙还不错,可这质地不像是云锦。”

“是络新妇的蛛丝。”殷辞月视线落到宴落帆的颈脖处,那里仍缠绕他赠送的红色织锦,凝脂似雪,柔弱纤细恍若能被一手掌握。

这就没任何问题了,宴落帆默默接到手中,等价交换般暗示“我头上丸子要散了。”

于是殷辞月给他重新簪发,梳成凌虚髻,露出白皙后颈。

今日两人的代步工具依旧是腾蛇,只是今日的背上多了块方正白绒,肉眼辨别不出具体材质,不过能看到腾蛇颇为愤愤地鼻孔出气,不服气归不服气背依旧要放下去,毕竟这是它少有的放风机会。

宴落帆心情万分复杂地上前摸上两把,只觉得古怪又可爱,坐上去倒也不似之前那样硬邦邦。

只是,“这方向不是去悟阁。”

他看过无数的脑海瞬间产生多种猜测,其中字号最大的是殷辞月准备将他带到人迹罕至的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没错,主角应当是不屑于动手。

殷辞月无奈,小骗子可是将小心思写在脸上,想猜不到都困难,“今日是十五,按惯例长老要带新入弟子去后山猎兽,这才不会疏于实战。”

这个规定宴落帆之前听说过,由于临谷峪在某次门派大比派出的内门弟子中,居然出现空有灵力却不会运用的前车之鉴,为防止重蹈覆辙掌门才特意安排每月十五集体围猎,让众弟子不能疏于实战,同时还能为山下普通村民排除祸患。

等腾蛇高度下降,可以看到已经有不少弟子等候多时,包括他们同期的外门弟子,较为眼熟的也就那几个。

还没等彻底落地,就能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又在编排人,“掌门首徒自是不同,不像我们这些人只能起大早步步爬上后山。”

回应这话的是宋青望,他很直白“那不然呢?”

殷施琅噎住,一般不会是这个反应。

宋青望这人有轴劲,瞧着殷施琅是不认可他的话,认真说道“内门外门都有区别,更何况掌门亲传,若都一样还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是这个道理,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谁会和你计较什么公平得失?只有象牙塔被宠坏的孩子才会说这种话。

宴落帆恨不得鼓掌表示认同,只是“宋青望你又不是新入门的弟子,怎么和我们一起?”

宋青望活动一番筋骨,“我是你们的带队师兄之一。”

话音刚落,齐长老姗姗来迟,先是一声吼镇住场面,“别让我看见你们任性妄为,你们在大部分灵兽眼里不过是块塞牙的肉。”

宴落帆在储物袋翻找好一会儿,终于拿出压箱底的软鞭,大概率这段有剧情,不是这次围猎那便是下一次,总结来说就是殷施琅故意使坏导致其害人害己。

临谷峪后山属禁地,云雾缭绕,危机四伏,因此才安排宴朝瑜承担起巡视任务,以防不知深浅的小弟子葬身于此。

不过有靠谱带队师兄一般不会出现差错。

刚这样想着,齐长老已然开始安排,摸着大胡子不加思考道“宋青望和殷辞月关系不错是吧?那你带着他和宴落帆,再随便挑两个外门弟子。”

宋青望立刻应声“好嘞,完全没问题。”

刚说完,宴落帆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这个缺心眼的朝外门弟子人堆儿里指了两下,“你们两个,跟我来。”

这是怎样冥冥之中的安排,才能在一干人等里挑出这两个有过关系的一个刚才口吐狂言的殷施琅,另一个则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楚厉。

若是说之前还没能确定,那现在绝对不会有差错,殷施琅使坏就是这次,故意将吸引毒虫灵兽的祸石放到殷辞月身上,结果真的引来凶兽。

结果殷辞月受轻伤,殷施琅则是直接断了一条腿,其他人倒是没出现问题。

可这就是轻伤也让主角在寒冰床上昏迷数日,宴落帆咬咬下唇,趁着众人未曾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凑到宋青望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压低声音“宋青望?”

结果宋青望好似被烫到,一下弹出去三米远,正色道“我们就这个距离说话。”

宴落帆“……”我是刺猬?

这距离说话得用喊的吧?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欢迎殷施琅?他和殷施琅又没仇没怨,这不是又会被认为在帮殷辞月?虽说事实本就如此。

他只好斟酌言辞,犹豫发问“你是随便挑选的,要不再好好想一想?”

谁知听到这话,楚厉狠狠代入,认为宴落帆还在怪他之前的有意针对,低头道歉“我为之前的偏见道歉,还请小郡主能够原谅我。”

宴落帆再次明白骂人要指名道姓这个简单道理,他正想解释“我不是……”

宋青望却已经对围猎迫不及待,直接打断“都是临谷峪的弟子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开就好,我们快点入后山禁制吧。”

宴落帆只好闭嘴,将注意力放到殷辞月身上,“不许离太远,要让我受伤可饶不了你。”

其实齐长老的分配还有几分道理,虽说承认起来很勉强,可他和殷辞月在内门弟子中的水平一个弱得离谱一个则是强得离谱,刚好构成平衡。

也不管旁人做何反应,宴落帆注意着人员的动向,时刻将身侧的殷辞月和殷施琅隔绝开,绝对不给任何动手机会。

进入临谷峪后山的瞬间便能听见凶兽的低吼声,浓荫蔽日,时不时有飞鸟惊起,地势更极为险峻,瞧着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他们这些连御剑还未习得的弟子会连挣扎也无成为凶兽的口中餐。

几位带队师兄师姐颇为游刃有余,偏偏宋青望这不靠谱的看什么都觉新鲜,带领着人四处乱窜“我之前来围猎差点抓住一只冥翠鸟,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碰见。”

如果没记错,这次他们这些刚入门弟子的任务是猎杀至少一只玄阶灵兽。

宴落帆扶着墙,踩着碎石步履维艰,“冥翠鸟是什么?”

回答的人是跟在他身后的殷辞月,“是可口吐人言幻化如梦的黄阶鸟兽,在藤拍场千金难求。”

合着宋青望那么激动是过来赚外快来了,宴落帆一时无语。

这时在队伍最后的殷施琅终于憋不住话了,张嘴便是抱怨“后山围猎应以猎杀玄阶为先,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这位师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终于到不需单人通过的略显平坦的地界,高林茂密到抬头都无法窥见阳光,四处都弥漫虫兽尸体腐烂的气息。

宋青望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到开口的殷施琅身上,“去吧,你不是要去猎玄阶吗?”

他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单纯认为这师弟着急就先去好了,本来猎杀玄阶算不得难事。

可只能靠灵符宝器护命的殷施琅倍感羞辱,将矛头对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辞月,你就任由别人这样侮辱你的兄长是吗?”

殷辞月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本是多说一句话都吝啬,可无意间瞥到身侧小骗子愤愤咬牙的小动作,轻垂眼睫“兄长,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场无论是宋青望或是宴落帆都懵了一瞬。

殷辞月就这么“敬畏”他兄长,连这样无缘无故的迁怒都能接受?

紧接着殷施琅已经蹬鼻子上脸,一副标准小人得志的做派,“你没这个意思?我看你心里是开心的紧。最近掌门给了你多少好东西,拿出来给兄长看看。”

要说临谷峪之前殷施琅并不会这样嚣张,可他自从成为外门弟子后,每日都觉得被人瞧不起受冷眼,早已心理失衡,好不容易能踩在作为掌门首徒的弟弟头上找回尊严,就不受控了些。

眼瞅殷辞月还真准备拿出来,先抓狂的人是宴落帆,“少浪费时间,知道这里多少虫子吗?我快发疯了,不想猎兽就尽早退出!”

最后这句,他是盯着殷施琅说的,非常具有针对性。

宋青望也从震惊中回神,顺着话说“我们得抓紧了。”

一行人开始继续寻找玄阶灵兽,而殷辞月看着小骗子脑后摇晃的珠花,嘴角轻扬至少并不是不在意。

出风头机会被打断的殷施琅则是眼神阴鸷可怖,紧攥手中祸石。

只是个在入门遴选时只知道闪躲的蠢货,就因为一张脸就能被尊者收入亲传,这未免过分不公。

刚好这祸石不能放身上太长时间,倒不如送给这小郡主,若是不慎让凶兽刮花小脸……现在便能想象到那抓狂发疯的样子,失去的滋味一定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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