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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暖阳,和风,清水,共同将这个院子,打点得舒爽宜人。
不等卫夫人再说什么,王凝之已经主动走了过来,“见过两位姑姑了。”
那两个都是自小就跟着卫夫人的丫鬟,见着王凝之,可是欢喜得很,就只有卫夫人还板着脸“不成体统,如何叫得了姑姑?”
“师公,两位姑姑都是与我爹年纪相若,我小时候便叫她们姑姑,这有什么?”
“公子,您如今都长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随便称呼了,我们不过是下人,哪儿能当得起您这一声……”
“哎,话不能这么说的,”王凝之直接打断,“您二位是跟着师公的人,整个王家,谁敢怠慢了?”
瞧着两位老人家笑得开心,卫夫人绷着的脸色,也松了些,不过却依然不搭理王凝之,而是看向一直站在那儿的谢道韫,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王凝之也很无所谓,自己和那两位姑姑说着话儿,询问着这几年李家的情况。
而谢道韫则笑盈盈地坐下,挨着卫夫人,拉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师公,这次入京来的匆忙,也没准备多少,只带了些礼物。”
见到卫夫人要说话,谢道韫急忙补上一句“我还是第一次上门来呢,您可千万要收下,不然回头父亲知道了,可是要怪罪的。”
卫夫人眯了眯眼,总算是笑了起来,“好,我就收下。”
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卫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是个好丫头,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你爹娘了。”
“爹爹一直在外头任职,回京很少,我娘您也是知道的,阮氏族人嘛,性情淡薄,鲜少出门的。”
“哼,你爹那个混小子,当年过来的时候,叫他好好学几天,结果倒好,差点儿把我这池子给祸祸了,你娘倒是很有些天分,只可惜心思不在书法上。”
王凝之扭过头,加了一句“师公,怕是您懒得教吧?这世上,还有您教不好的学生?”
卫夫人一瞪眼“臭小子,是见我如今老了,揍不动你了是吧?”
见到王凝之一缩脑袋,不敢再接话了,卫夫人这才缓缓说道“丫头,叔平他爹曾有信来,说你也是个有些天分的孩子,写一幅字来,给我瞧瞧。”
谢道韫笑着应下,起身到了那石桌边。
“你们两个老货!还在这儿,不赶快去准备午饭?”卫夫人又瞪了一眼,两个老妇人都笑着答应下来,这就要走。
王凝之却拦住她们,“俩位姑姑,我夫人身边那个大丫鬟,叫绿枝的,手艺相当好,今儿我特意带了她来,就是想做些别样的美食,给师公尝尝,她就在外头候着呢,食材也都带来了。您二位就带她去厨房,然后指点指点就行了。”
瞧着两位老妇人犹豫的神色,王凝之又开口“给我个表现的机会,不然师公可要一直生气啊。”
两位老妇人这才答应下来,慢慢离开,王凝之叹了口气,瞧她们的衣裳上头,都有些补丁了。
徐有福和绿枝,应该能趁这个机会,把那厨房给塞满吧?
回过头来,赶紧坐在谢道韫刚才的位置上,笑呵呵地开口“师公,这么多年没见我,有没有很想我?”
“去去去,挤得这么近做什么!我想你个小猢狲做什么,想你再偷着酒喝?还是在我收藏的画上自己署名?”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啦,再说了,署名那事儿,是我大哥干的好不好?”
“伯远才做不出来这种事,你以为自己模仿他的字迹,别人认不出来?我是做什么的,这天地下,有谁的字迹,我看不出来?”
“好啦,都是过去的事儿啦,您瞧瞧,我虽然顽皮,可还是最孝敬您的,这前日里刚入京,昨儿去了宫里,今儿不就来看您了?”
“哼,说说,太后召你入宫,是要做什么?”
“给陛下陪读一段儿时间,您也知道,我是咱们这一脉里,如今最有文化的人了,字写得好,诗做得好,文章也是一流的……”
“住嘴!就你那一手狗爬字,不好好练习,还好意思吹嘘,”卫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还这一脉,这一脉什么时候就多了个你?”
“您这话说的,我可是要伤心了,我打小跟着您,跟着我爹,我大哥练字,他们都算,难道我不算,我要自成一脉?”
听到这话,卫夫人明显受用了些,不过没等她说话,就听到了下一句
“我还是很谦虚的,还不到能自成一脉的火候呢。”
老人家一瞪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欠揍!”
两人聊了几句,谢道韫便捧着一副字过来,放在桌上,行礼“请师公一观。”
写着的是道家冰心诀里头一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点养气,无私无为。上下相顾,神色相依。蓄意玄关,降伏思虑。内外无物,若浊冰清。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卫夫人仔细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不错,字形清秀平和,娴雅婉丽,端方而稳,”顿了一下,又道“略有卓而乘风之态,倒像是,”皱了皱眉,“颇具洒脱之意。”
似乎想起了什么,卫夫人问道“你可是常看叔平之字?”
谢道韫点了点头。
“字需得归心。如人之相,形由心发,象由形出,人心之境遇,各不相同,持以自我,方得始终。”
“你字本端庄而立,倒不必受他影响,学他字迹。”
谢道韫笑了笑,说道“回师公,我也没有刻意模仿,只是时日久了,总是会越来越像他。”
这一句话,似乎勾起了卫夫人的回忆。
是啊,夫妻本一体,自己当年和丈夫,字形本各不相同,到最后,却是难辨真假,不由得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你们夫妻感情甚笃,自然是好事,只要不违本意而仿,自无不可,只是若如此,恐难有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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