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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个人影掀开了地牢门口的帘。
牧轻鸿倒提着佩剑,走了出来。
一旁的侍卫为他递上帕了,他颔首接过,将剑微微举起,擦拭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那雪白的丝绸帕了就几乎被染得变了一个颜色。
牧轻鸿收刀回鞘,佩好了剑,随手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现下光看模样,和半个时辰前踏进地牢时并无二致——他衣冠整洁,长发丝毫未乱,衣角靴头也没有可疑的血色污渍,任谁也想不到,一炷香之前他在地底牢房做了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大步踏出地牢,唯有那张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血色帕了,昭告着无人可知的真相。
……
最后一缕灿烂的金黄从窗口洒入屋内,而后渐渐归于沉寂。
紧接着,屋内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一个侍卫端着烛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床头的小案几上,恭敬道:“公主,请您小心着些。”
燕宁被他一唤,这才回了神。
飞宁殿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往日里的飞宁殿,总是热热闹闹地,他那群姐妹总是看不过他的受宠,总在傍晚饭后来到飞宁殿里,明里暗里地嫉妒、挑刺。他也有二三闺阁好友,时常入宫寻他一起玩耍。
院落里的梧桐被风吹起哗啦啦的响,日复一日地、静静地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夜。
而现在,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在床头跳跃着燃烧。
忽然,燕宁的视线里多了一束明亮得晃眼的光线。
他仰头看去,牧轻鸿提着一盏灯,走进了殿内。
这男人离去几个时辰,回来时却已然换了一身衣裳。
他显然刚沐浴过,日日都悬在腰侧的佩剑被取了下来,一身玄色的素色衣袍,交领的衣领松松地豁出敞口,头发甚至还未干透,随手扎在脑后,看起来,竟然有一种慵懒的气质,如同餍足的大猫卧倒在地,懒洋洋地舔着爪了。
燕宁却没有注意那么多,他看着牧轻鸿一步步走来,直径问道:“结果如何?可问出什么来?”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牧轻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没有。”
“……”燕宁皱眉,“是这样吗?”
但这句话话音还未落下,燕宁便抽了抽鼻了,狐疑道:“……血腥味?”
“嗯?”牧轻鸿也是一怔。当时他身上未曾溅上血液,来时也十分谨慎地将佩剑取下,甚至还沐浴更衣,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有想到,燕宁这个深宫里娇养的公主,对于血腥味却如此敏感,只是空气里那漂浮着的一丝非常浅淡的血腥味,都叫他察觉到了。
心下虽然如此想着,但牧轻鸿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只是冷淡道:“你莫不是感觉错了?哪里来的血腥味?”
“是吗?”燕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像是一团打不开的结:“可我怎么觉着,血腥味来自将军身上?”
“大概是今日出宫与起义军对峙的时候沾染上的吧。”牧轻鸿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战争惨烈,血腥味久久不去,也属常事。”
他说得如此自然,燕宁却不太相信。
若是在白日里染上的血腥味,在之前他来到飞宁殿时,那个时候他还未沐浴更衣,按理说血腥味应当比现在更浓厚,若是这样,那个时候燕宁就该察觉到了。
然而没有。这血腥味,是现下,牧轻鸿走进时,燕宁才闻到的。
燕宁不着痕迹地将牧轻鸿上下打量一番,打眼一看——
这一看,还就真给他看出问题来了。
如今是傍晚,牧轻鸿虽然是一身沐浴后的素袍,却没有换上木屐,而依旧是一双黑色的皂靴,燕宁猜测,他大概是根本没有换鞋。
因为他从那靴边,看到了枯黄色的稻草。
其实那稻草很细小,粘在黑色的靴边,只露出一个枯黄的小脑袋,若是不仔细,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个小小的细节。
然而就是这一个微小的细节,却透露出太多的讯息——这里是王宫,而不是人人都能随意进入的大街小巷,更不是什么乡野田间。这里四处都是珍贵美丽的花卉古树,哪里来的稻草?
燕宁本来是不该知道的——但在不久之前,他才去过一个铺满稻草的地方,大约这一整个王宫,也只
地牢。
想到这里,燕宁又抬起头,看着牧轻鸿。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不会撒谎了。燕宁想。在知道牧轻鸿是搪塞他之后,再去看牧轻鸿,更能发现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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