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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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除夕夜。</p>

月台迎来了最后一趟甲辰龙年的末班车。</p>

车上不剩几个乘客，人们都提早回到地表世界的温柔乡去，准备度过闲适安逸的春节假期。像各地贸易中转站，许多在地下世界成家立业的人们，都保留着返乡习俗。</p>

位于东亚文化圈的九界车站，月台与双塔已经挂上大红灯笼，在皎洁无暇的人造星空月光之下，显得喜气洋洋。</p>

巨大的投影幕布从五王议会的大楼顶层一路往下，迎宾厅打开大门，平日里这些紧闭的门扉中冲出十二辆工程车，要打出投影灯光，把车站的艺术家精心绘制的画作都映在五王议会的幕布上。</p>

此时此刻，从末班车下来一位重要的客人。</p>

——正是文不才，他与经理道谢，拿走行李托运的武器袋，没等经理喊出点动静，就立刻捂住经理的嘴，要经理不再慌张激动，也别大声宣扬。</p>

文不才心情复杂，上一次回到九界车站，已经是十六年前。</p>

所有熟悉的一切，如今都物是人非。</p>

站台的管理员看上去更加苍老，经理换了人做，车长也不再是上一回的那一位，司炉顶替了车长的位置。</p>

他缓缓踏过月台的玄武岩石砖，在护栏旁眺望着无尽深渊的黑色岩窟，又看见五王议会如山岳般巨大的楼宇阴影。</p>

投影布上能见到旧人的手笔。</p>

是由毛笔作画，线条柔顺又张狂的龙蛇相争，是一百五十米乘一百米的巨大画幅。</p>

是甲辰年的伏谭青龙和乙巳年的造化赤蛇在互相撕咬，互相争斗的一幕。</p>

文不才认得这副画作的笔法，是[无名氏]的一位古老仙家所作，是罗平安亲手画出来的。</p>

这画像的主题，就叫[覆灯火]，罗平安这位VIP最讲究的就是年月时日的玄学意象。</p>

再看画像中的赤蛇刚刚褪去一层黑漆漆的旧鳞，要立刻与水中潜伏已久胡子花白的老青龙作死斗，是搏杀至碎鳞残爪血肉模糊的一幕，用这张画来庆祝新年，恐怕会吓走不少新人。</p>

画像中的赤蛇已经咬住青龙的脖颈。大蛇的角形颅也长出斑驳的红黑鳞片，从龙血中获得非凡的造化，看似两败俱伤，其实已经决出胜负。</p>

由《归藏易经》所示[覆灯火]的内在意义——</p>

——乃人间夜明之火，以木为心，以水为油，遇阴则吉，遇阳则不利。覆灯火者，金盏光，玉台吐********日月不明之处，明天地未明之时。</p>

甲辰年与乙巳年的关口，就是龙蛇相争，夜去明来的忌讳关卡。</p>

用大白话来讲，是地支相冲，风吹灯灭，有大动荡大变化的时运行限。</p>

文不才也不是很懂这些玄学命理的东西，他对这些事物不感兴趣，只是从这副画像中了解到，罗平安道长送给BOSS的新年礼物，就是这么一副缺德倒霉样子的画。</p>

他心情淡然，不徐不疾的回到内阁。</p>

刚推开内阁的大门，就望见BOSS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p>

BOSS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看见出门远游，终于回家的好孩子。</p>

小猫咪与猫爬架女士急切的吩咐着。</p>

“快站起来，快快快！快去迎他！”</p>

猫爬架女士得令，立刻抱住BOSS往门前的红毯走。</p>

文不才：“客气了客气了！太客气了！”</p>

BOSS张开一对小爪子，往文不才怀里扑。</p>

“喔！喔喔喔！文不才！我可想死你了！~”</p>

文不才接住BOSS，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这头猫咪在怀里狠狠的擦眼泪，像是受尽了委屈。</p>

BOSS抬起头，嘴巴像是连珠炮仗，问出一堆问题。</p>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有人欺负你吗？这十六年来，我日思夜想，想着车站的T0级战斗单位在外边会不会受委屈？”</p>

文不才：“您真会说笑...”</p>

BOSS往文不才的衬衫上擦干净眼泪鼻涕，就立刻恢复正常：“那好，我就不客套了。”</p>

它煞有介事，表情变得凶狠毒辣，从猫爬架女士身上要了一份猎杀名单，都是超记仇猫咪在十六年间留下的心病，里边每一个人都算深渊铁道的心腹大患，是癫狂蝶圣教衍生教派的成员，还有其他零散的罪犯，算[高价值目标]。</p>

“这是我给你预留的一份见面礼。”</p>

文不才：“我回来过年，BOSS，不至于吧？”</p>

BOSS立刻收好名单，像是哄宝宝那样，语气变得可爱：“那就不提这些糟心事。”</p>

文不才：“你把维克托的两个徒弟送到我身边，我的假期也结束了，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呆得好好的，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来做，而且非我莫属吧？”</p>

BOSS点点头，将它的设计娓娓道来。</p>

“本来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你在温泉集市应该过得很开心，如果我不给你喂这口智慧泉，你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还能开开心心的过上几十年——也不会想起亡妻杀女之痛，丧兄失忆之苦。”</p>

文不才捧着BOSS的大猫脸：“好了好了，够了停！~”</p>

BOSS的脸蛋被一对大手挤弄着，变成各种形状，嘟噜噜了一会才恢复正常。</p>

“但是罗平安与我说，命有定数——覆灯火的行限流年，在辰巳年交际之时，必然有许多大事发生，恰好时候也到了...”</p>

文不才变得严肃慎重：“这个时候到了，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时候吗？”</p>

BOSS跟着点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时候。”</p>

对VIP来说，这不是什么秘密——</p>

——傲狠明德的本体，是梼杌凶兽。</p>

是冥顽不灵的人面老虎，BOSS只是它的灵体，而非本体。</p>

各个学派元老院获得[明德]的遗骨，而不是[傲狠明德]的遗骨，指的就是BOSS经历了道化与皈依，是通人性懂人话的黑猫。</p>

但是它的肉身不懂这个道理，要砍断四肢，用维塔烙印来夺走它的元质，不断制作万灵药，才能让它安分守己。</p>

随着维塔烙印在傲狠之身蔓延，每隔几十年，就必然会出现一次收获季——从BOSS的精神状态能看出，下一次收获季不远了。</p>

关押凶兽肉身的囚牢将会打开，所有的VIP都必须回到九界，所有的列车也必须返回这个出发地，纠集大量的人力物力，采摘凶兽肉身中诞生的白夫人。</p>

失去维塔烙印的钳制，这头凶兽会散发出恐怖至极的灵感压力。</p>

这种仪式非常凶险，BOSS只能隐约通过睡眠周期来判断肉身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睡眠质量让它很难确信肉体到底处在什么状态。</p>

每次收获季，最终的结果无非只有两个。</p>

其中一种，傲狠明德完全苏醒，BOSS的灵体被肉身传召，回到本体中，三元质合而为一，梼杌凶兽重新获得真名。</p>

这是最坏的结果，距九界车站中心，方圆四千四百多米的空间中，将不会留下任何精神正常的活物。</p>

梼杌的恐怖灵压能在瞬间摧毁所有生物的精神世界，并且将这些生物的思维重构，变成只懂得执行某事的工具。</p>

好比正在吃饭的人们，感受到了梼杌本身的灵感压力，顷刻间就会变成只懂得进食的血肉机器，身体的三元质也会受到影响，一切都只为了进食而演化——变成恐怖灵灾中诞生的怪兽。</p>

在大书库里，记载过此类从属物怪兽，统一称为[伥鬼]。</p>

它们跟随在梼杌这头人面大虎身边，为梼杌搜集优秀的元质。</p>

它们的形体各异，若是只为了进食而生，大多身形扭曲，身形矫健而无毛发，皮囊下有多组附肢和骨质牙刃，用来剥皮抽骨，分离猎物的肉身，有密布在巨大腔窍里的环形牙，像是一个血肉滚筒，任何优质的元质会经过精心加工，最终变成这些伥鬼身体中的能量，要送给梼杌当做养料。</p>

它们的功能脑在皮囊的殖泄器附近，结构简单，只需要保持基础的行动能力，偶尔会因为伥鬼的捕猎行为释放一些信息素作为奖励。</p>

这些怪物偶尔会保留一些人类的特征，比如说出生前喜爱的语言，用来诱骗猎物进入陷阱。</p>

这只是其中一类比较常见的伥鬼。</p>

若是被梼杌凶兽影响的人里边，还有抱着强大意念，有必定要完成的事情，有非常难以割舍的愿望，那么这个子体从属物，会演化出更加怪异恐怖的外观。</p>

秘文宝库中也记载过这种怪兽——</p>

——名字叫做[千颅]的恐怖伥鬼。</p>

原本是科研站的一位研究人员，想要探究更加高深的星界知识，与傲狠明德的本体接触时间过长，前后几次主动暴露在灵灾污染的环境中，让这位研究人员变成了伥鬼怪兽。</p>

它在科研站里平时用人肉皮囊假装正常工作，私底下谋杀同僚夺取精神元质，事情败露之后，它逃去地下深处，收集了近千颗颅骨，用接肢这种粗暴野蛮的手法，将自己的肉躯变成了一颗巨大的颅骸球体。</p>

这些遗骸中不光有人类的，还有各类灾兽或动物的头颅。</p>

当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找到它时，它躲藏在贸易中转站的卫星乡镇，原本在村落中生活的人们，因为[千颅]的怪异灵压变得疯疯癫癫，再也不能称为正常人类了。</p>

据文库的记载——</p>

——[千颅]陷入了恒久的沉睡中。</p>

武装雇员与广陵止息的兵员，在四百米外的距离的依然能听见它在梦呓，在歌唱。</p>

好比它的精神世界已经达成了融汇贯通的造化，常人或拥有灵感的人们被这种怪异的歌声吸引着，先后落入非人的癫狂状态中。</p>

为了解决[千颅]灵灾，列车炮向这个村落投射了十六颗凝固汽油弹，灵能污染直至今天都没有完全消散，灵感超然的乘客在途径这片区域时，依然能听见它的歌声。</p>

这就是收获季里最坏的结果——梼杌凶兽完全苏醒。</p>

另外一个结果，相对来说是人类比较能够接受的。</p>

BOSS通过精神状态时刻监测着肉身，估算着收获季的时间，这副肉身要是被维塔烙印蛀空，癫狂蝶占了上风，从傲狠的身体中会冒出无数头巨大的癫狂蝶。</p>

根据灵能潮汐来测算，科研站能勉强得到一个临界值，在傲狠的肉身完全崩溃之前，必须进行收获季的仪式。</p>

如果这副肉身足够虚弱，学派手中的十二根明德遗骨，将会抽调其中四根，回到傲狠的身体中，让这副身体重归完整，用此类精纯元质来对抗维塔烙印的侵蚀，并且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p>

——傲狠会完全沉睡，进入梦乡。</p>

在五十个小时里。</p>

傲狠与明德灵肉合一，脑脊液循环将会给身体带来新的活力，它的生物电场会趋于稳定，也就是这短短的五十个小时，能够让九界车站的人们，从它的身体中挖掘出巨量的万灵药原料。</p>

五十个小时结束，为了维持BOSS的灵慧与人性，将会有五位VIP拔除明德遗骨，举行接肢仪式的VIP们，若是心智不坚意志薄弱，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半梦半醒饥渴难捱的傲狠用遗骨当做媒介，将这些优质的元质载体拉入肉身，消化吸收融为一体。</p>

剩下那一位仪式主持人，会带着小黑猫回来，成为BOSS的侍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