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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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矮丘的山顶时，这里有六处光源——也是嚎风岭隧道出口就能看见的光亮。</p>

顺着道路往前看去，观景台两侧高大的墓碑左右林立，约有两米多高，流星与平安走近了细看，这些高大的顶配墓碑不像其他小坟包，它们不会主动亮起——似乎在此沉睡的亡灵已经得到了永恒的安宁。</p>

流星心中默默感叹着。</p>

这鬼地方终于有了点坟墓的意思，此前从公墓门口进来，和逛百货商场似的，处处都是人声，却处处都不见人，叫人瘆得慌。</p>

他往墓碑前凑，想看清墓碑上的光源，仔细打量时，却发现这些坟墓没有石台地基，没有地下墓穴，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碑牌。</p>

墓碑下方有一束橙黄色的亮光，打在黑漆漆的基底屏幕上，几乎能当镜子用，能照出他的脸。</p>

他想去细看，往前走了一步多，立刻感觉有异，马上蹲下拿着手电去照射石板路。</p>

路面上用日语标注出危险勿近的说明。</p>

“此地为天神的衣冠冢，为墓碑提供照明功能的长明灯含有放射性物质，为了您的健康，不要去冒犯天神的陵寝。”</p>

阿星念完这句话，平安先生立刻从携行包裹中掏出盖革指示器，辐射读数的显示结果，确实与这条公告警示相吻合。</p>

“这里的照明设备可能是氚管，氚元素是核工业的副产物。”平安先生如此说。</p>

流星：“对人体有害吗？”</p>

平安：“有辐射，但是不多，对人体和电子设备都没什么影响。”</p>

流星照着石板路上的刻字问道。</p>

“那它为啥要警告咱们？”</p>

平安解释道：“魔鬼用的魔术，要配合很多障眼法——要是离得近了，神灵就失去了神圣性，魔鬼来到阳光下，也没有神秘感了。我想这条半真半假的警告，应该是要扫墓祭拜的人们和这些陵墓保持距离感。”</p>

“也对哦...”流星细细琢磨着：“如果我要买这么个公墓，离天神当然是越近越好了，要是它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辐射，我的电子墓碑岂不是坏最快的那一批？我成了宇宙第一冤大头？”</p>

“小兄弟，我看见墓碑上有字。”平安先生催促着：“再近一些，它不要我靠近，我偏要去看看。”</p>

流星心中一怔，从这六片橙光中，他看不见任何字迹，墓碑都是光滑如镜，哪里来的痕迹？</p>

平安大哥戴着那副墨镜，还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分辨我看不见的东西吗？真是稀奇...</p>

两人离墓碑几乎是零距离，流星把眼镜摘了又戴，戴上又摘，愣是没看见任何字样。</p>

平安却念念有词：“这块碑上写着神道城里天神的名字，叫日巡——我想是日游神财团的slogan啦，企业文化搞得好呀。”</p>

流星：“等一下！等下平安大哥！”</p>

平安：“怎么了？”</p>

流星感觉汗毛倒竖，惊讶万分。</p>

“我什么都看不见呀！这东西有字吗？”</p>

平安先生耸耸肩，又指向其他五座墓碑，一个个念过去。</p>

“对面是夜巡，应该是夜游神财团的衣冠冢。”</p>

“靠中间左右两位，墓碑上写着隼式和钟馗。”</p>

“最前面两位坐在山头，也是风水最好的，是疾风与朔风。”</p>

流星大惊：“你没开玩笑？”</p>

别说什么字儿了，流星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眼睛开始酸涩流泪，都看不见任何异样。</p>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兄弟。”平安先生如是说道：“我只说真话，绝不骗你。”</p>

这下问题就很大了。</p>

流星在秘文书库里所学到的知识，都无法解释这一幕。</p>

普通人和灵能者的最大区别，就是灵视灵感。在普通人眼里的钞票，很可能是九界车站做过灵能标记的车票。</p>

平安先生能看见的东西，流星没理由看不见，他的灵感并不弱。</p>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p>

“小兄弟，听你的意思，你是看不见这些墓碑上的字样？对么？”</p>

流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p>

平安先生没有迟疑，立刻摘下辉石墨镜，要流星戴上。</p>

当视线被墨色镜片的阴影笼罩时，流星眼中却出现了新的景观！反复万事万物都不一样了。</p>

据秘文书库记载，黑石的性质很特别，它善于吸收能量，吸收情绪，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可以唤醒它。</p>

灵翁为乘客们制造辉石首饰，黑石人却寥寥无几，原因就是它有强烈的负面效果——它几乎什么都吸。</p>

无论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无论是正能量还是负能量，它像是一个黑洞，能让人迅速失去生活的目标，失去前进的动力，变成心境自然的咸鱼。</p>

当初罗伯特·唐宁来到车站时，由于心中残留着强烈的恨和悲，得到的石头自然是黑玉，他的自毁欲太强，需要一块黑石来调理。</p>

此时此刻，流星用上平安大哥的辉石首饰，却能看清墓碑上的字样了。</p>

它就像是一道灵能探测器，能将环境中微弱的灵能潮汐照出来，这些墓碑上的字样波光流转，像是水流一样的光源构筑出字迹的形体。</p>

流星不由自主的回头，顺着地脉的灵能波动，往来时路看去，矮丘漫山遍野的坟包，也成了一团团苍绿色的魂火。</p>

他不理解，心中起了绮念——</p>

——难道那个veno·毒液机关里的黑石，就是干这个用的？</p>

让普通人的双眼也能看见灵能事物，这种技术革新对地下世界来说是颠覆性的革命。</p>

等到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平安大哥，他的神智受到了冲击，一时间头昏目眩。</p>

这古老的灵魂发出的光亮几乎要将他刺瞎，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能体会杰森·梅根灵感超标时的感受了。</p>

平安先生的那对眼睛散发出来的威光几乎让流星本能闭上了眼，似乎肉身中的灵体不想与那古老的神智有所接触，只是恍忽之间，平安先生察觉到了阿星的异样，立刻摘下墨镜，在阿星睁开双眼之前，就重新把墨镜戴上。</p>

“怎么样？小兄弟，这下能看见了吧？”</p>

“对...”流星惊魂未定，满头的虚汗：“看清了，这些衣冠冢上确实有字儿。”</p>

按照前后尊卑一路排列过去——</p>

——夜巡、日巡、隼式、钟馗、朔风、疾风。</p>

这六个名字代表了六位天神，也就是以神道城为核心的六个部门，六种功能和职称。</p>

“看来我得搞到veno·毒液机关，或者一块黑石才能看见这些东西。”流星谨慎分析道：“平安大哥，你刚才说这山头是风水最好的地方，既然这帮人那么喜欢钱，为什么不拿去卖钱呀？”</p>

平安没有说话。</p>

流星接着问道：“给这些部门做衣冠冢是什么意思呢？只有孤零零的一块墓碑，也不打算挖坑埋人。”</p>

平安先生不紧不慢的说：“所以他们称自己叫天神，小兄弟。如果有天神和凡人葬在一个墓穴里，那人也沾了一点神性。”</p>

他随手指着身后，指向半山腰成片的坟墓。</p>

“古语有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难怪这一路上有鸡又有犬。”</p>

“你想宗教的魅力在哪里？迷信的魅力在哪里呢？”</p>

“不就是虔诚念经的时候，误以为神灵会赐我神力，这神力表现出来，我沾染的那一点神性吗?那圣经里的抹大拉，也是沾染了神性的妓女，地位就不一样了。”</p>

“所以说，这夜游神集团的阴间地产做得好呀！是搞钱小能手，如果把山头这块坐山望水的宝地卖给有钱人，卖给石丘镇当地的高官或商人，其他阴宅就不好卖了。看起来这里是空了一片地，立着几块无用墓碑，实际上是金字招牌。”</p>

走到观景台的尽头，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黑暗，从黑暗中能感受到山涧河谷湿热的风。</p>

原本来到这山头，是想托本地的亡灵问出一些有助于探索的信息，可是没想到除了六块碑以外，他们是一无所获了。</p>

流星：“现在怎么办？”</p>

平安先生驻足矗立，低头深思，与流星商量着——</p>

——他一改嘻嘻哈哈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随性自然。</p>

“在公墓门口有里程碑，离石丘镇市区还有十三公里的路程，小兄弟，在那里应该能搞到veno·毒液机关，也就是类似手机的东西，接下来的调查也能顺利展开。”</p>

流星：“嗯...”</p>

平安：“我不知道这些坟墓里埋的到底是真正的灵魂，还是模彷他们灵魂的电子人——我不清楚。”</p>

流星：“嗯...”</p>

平安：“接下来，我可能要做一些事情，不然我心里过不去。”流星欲言又止：“平安大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