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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乾佑终于听懂了,“罗艺有可能暗中在云阳县布置兵力?”
云阳县距离长安城只有三十里,如果是快马奔袭,需要的时间会非常短暂。
“即使长安大乱,四弟也应无虞,东宫不会放纵。”李客师解释道:“但如果是在三原……一旦生变,只怕横遭不测。”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一旦东宫败北,罗艺布置在云阳县的精锐很可能会劫掠县城后逃窜……云阳县毕竟是罗艺的乡梓,而三原县正好在云阳县的北方不远处。
李乾佑叹息了声,看向李善,“那昭德就拜托怀仁了。”
“何须叔父多言?”李善笑道:“昭德不比他人。”
李昭德毕竟年轻,还没听出什么,但李乾佑、李客师都心里有数,李善功勋卓著,两度救驾,但爵位是不可能晋升了,而且短时间内也不会在职位上有所突破,而身边亲卫中已经有了苏定方、张仲坚这样的名将,还有王君昊、刘黑儿、侯洪涛,已然俨然为一方势力。
以李善一贯谨慎的性情,除了张仲坚之外,其他人短时间内很难再有所分润……反而是与李善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友人,比如李楷、李昭德、王仁表能有所分润。
“不过叔父留在长安,他日理应能起复。”李善笑着说:“秦王殿下有量,当不会置之不理。”
其实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关键不在于李世民有没有量,而是李乾佑有个叫李药师的哥哥,还有个叫李客师的哥哥……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李客师也是随李世民起兵的主要将领。
李乾佑此时倒是洒脱,摇头道:“兄弟五人,长兄早亡,二兄为天下名将,三兄如今为秦王心腹大将,五弟守家,某资质平庸,文武均无杰出之才,等诸事平定,当归乡悠游泉下。”
呃,其实李乾佑对仕途还是挺上心的……李善略有些诧异,当年他施计让李乾佑抢了李德武的长安令,主要就是李乾佑在这方面有强烈的进取心。
但随后李善就知道为什么李乾佑如此消沉了。
“一市尚不足,东西两市,均血流成河。”李乾佑低低呢喃。
唐代承袭《周礼》“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即在市中执行死刑,所以一般来说是在东市或者西市,但此次杨文干谋逆案牵扯的人太多太广了,一个市都不够用,东西两市同时启用。
最惨的除了杨文干族诛之外,就是齐王府了,不仅是上下属官,不仅是侍卫、属官,就是六卫中的大小将校,全都是斩首,严重一点的是全家处死,轻一点的是家人流放岭南。
至于女眷,除了齐王妃之外,其他的女眷全都没入宫中……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上下其手。
整个齐王府,唯一能安然无恙的属官就是李乾佑了,这如何不让他心惊胆战呢。
李昭德也叹道:“今日晨间,在永宁坊看见有尸首抬出。”
“这些日子抬出的尸首……数不胜数。”李客师也语气沉重,“流放岭南,能有几人能安然而返。”
很多被牵连流放岭南的人干脆选择了自尽,这是李善没想到的,其实经过晋、宋、梁、陈几朝,岭南真的不算是蛮荒之地了……当然了,因为水土不服而死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李乾佑已经绝了再度出仕的想法,反而轻松了起来,能幸运的逃得一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反而问起了仁智宫事变的细节。
亲身参与的李客师详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摇头道:“封德彝为何暗中依附齐王,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昭德眼神闪烁,“或许是有把柄落在了齐王手中?”
李客师看向奉命详查此案的李善,后者点头又摇头,“应该是,但具体何事不太清楚。”
给李世民戴绿帽子……这种事要是泄露出去,那就操蛋了。
李昭德看了李善几眼,没忍住问道:“怀仁兄似乎与秦王颇为亲近?”
“陛下暗示。”李善给出了个完美无瑕的借口,心想李昭德与张文瓘、王仁表一样起了疑心啊。
王仁表是早就有所猜测,毕竟他是知道李善身世的,张文瓘也早有怀疑,因为当年就是他急奔长安为李善联络李世民的,但李昭德起了疑心,却是因为他的直觉。
李善心想,陇西李氏丹阳房,李靖之后,这一代当以李昭德为首……事实上,李昭德的的确确在贞观年间出仕,高宗年间出任宰辅。
又聊了一阵后,与长孙氏约了明日去探望崔十一娘,李善才告辞离开,一同离开的还有李客师。
“怀仁,裴弘大……”
“已有定计。”李善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于裴世矩会出什么招,他现在一无所知。
“那就好。”李客师松了口气,笑着说:“比起昭德,德谋颇为逊色。”
“德谋兄稳重,昭德敏锐,各有所长。”李善随口道:“德谋兄先出任代县令,后转百泉令,已有数年之久,等尘埃落定后,可回京入三省六部历练。”
李客师的长子、次子都不成器,幼子是庶出,所以将希望都寄托在李楷身上,听了这话喜形于色,“还要怀仁襄助。”
“伯父,通家之好,无需客气。”李善想了想,“最好是中书舍人,虽品级不高,但却是近臣。”
没听见李客师的回复,李善略为诧异,转头顺着李客师的视线看去,却看到了脸色颇为阴沉的李德武正迎面而来。
李善脚步微滞,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眼中却满是冰寒……前身遭到抛弃,李善虽然愤慨但却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后世干出这种事的男人多了,但将自己送入河北战场,却是李善难以容忍的。
看见儿子投来的冰冷视线,以及李客师的鄙夷神情,李德武勉强露出个苦笑,然后加快了脚步。
“听说他在裴府也颇为狼狈?”
“几近被驱逐。”李善哼了声,“当年小侄曾在母亲面前发誓,必要其马前泼水!”
这是朱氏和李善共同的想法,所谓的马前泼水,那就是破镜再难圆。
李德武也不指望再来一次破镜重圆,但却必须要考虑一点……我不想死,虽然我现在很狼狈,但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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