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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羁縻岭南各族群,刘益守年初在广州设立了“岭南总督府”,宇文泰担任大都督。他的那几个侄儿,则是先跟他一起到广州,将总督府的构架搭建起来之后,再一同返回建康中枢述职,朝廷另有任用。
这其实也是应有之意。
毕竟,岭南不比北地,对于宇文泰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宇文氏的人曾经长期六镇故地武川镇担任镇将,颇有些势力与人脉。但是在南方,宇文泰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的武艺与智慧,还有朝廷的支持。
除了朝廷的力量外,宇文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力。
周边的本地土豪,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萧氏宗室等等,全都是潜在的敌人,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联合。
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所以宇文泰不仅不能让自己那几个侄儿外甥待在身边,反而还必须让他们返回建康中枢,至少保留一个人在中枢!
朝堂上有自己人,便可以了解到地方上无法了解到关键信息,并在第一时间作好准备。
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什么时候都管用!宇文泰要是想在广州过得舒心,朝中无人接应是不行的,他显然不能一切都指望刘益守到照拂。
这天早上,已经将本地秋收的事情督办完成的宇文泰,在番禺城外渡口,正在送别他那几个侄儿外甥乘坐海船离开。
而宇文泰则会继续留在番禺城,管理军务,编练军队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准备出发的宇文护、尉迟迥、贺兰祥等人,都会坐海船北上建康,到京口下船后,坐马车前往建康述职。到时候刘益守会给他们安排新的职务。
这件事情,在刘益守安排宇文泰来广州之前,就在信中详细说过了,宇文护会入中枢为官,贺兰祥等人都会外放为一方刺史。
“此去建康,记得不要乱说话,多看少说,不要惹事。我不在,也没人能护得住你们了,你们也都好自为之吧。”
上船前,宇文泰看着一众子侄,殷切说道,有种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之感。
当年这些人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一个个动不动就怂恿他自立门户。如今他们长大了,见识了不少风雨,也沉着稳重了不少。至于脱离梁国自立这样的事情,更是一次都没有再提过了。
毕竟,形势比人强,如今梁国是什么状况那是明摆着的。
宇文泰也算是坐镇南方的大老,可以说当官也差不多当到头了。要是再重新另起炉灶,那才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宇文护等人也看得很清楚,他们在宇文泰的庇护下,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甚至是错过了很多发展的机会。如今刘益守一统天下箭在弦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此时不干一番大事,莫非要等到天下安定的时候再来出手么?
“萨保宇文护表字,你最是年长,到了建康,你多照拂他们一下。”
宇文泰拍了拍宇文护的肩膀殷切说道。
“叔父,我明白的。”
宇文护点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等见到了吴王,侄儿会向吴王建言一下,让吴王调叔父回建康。南方湿热难耐,相信吴王会体谅叔父的。”
宇文护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宇文泰一愣,随即叹息道:“如今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我已经是掌管一方大权的大都督,岂能挑三拣四?这像什么话?此事不得提起,听见了没有!”
他语气有些不悦,几乎是呵斥一般。
宇文护想了想,张张嘴想说话,卡了半天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好变成一声叹息,微微点头。
能说刘益守对宇文泰不重视么?都给当岭南的大都督了,总管一方事务,节制几个州的刺史,能说不放权么?如今的世道,像这样的主公也没几个吧?
任何指责刘益守打压宇文泰的话都是站不住脚的,宇文泰若是不想当岭南大都督,建康多的是人想当,排队可以绕台城一圈,不想做这个官,就滚回家种地去!
可是要说刘益守对宇文泰很重视,推心置腹,那也不尽然。最明显的对比是,于谨等人如今都在荥阳、荆襄、南阳等地掌控一方,都在北方好好的待着。
这就显得把宇文泰一个人丢南方格外的怪异,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明说忌惮呢?
疑心生暗鬼之下,宇文护等人确实觉得此事颇有古怪,因为他们平日里想的也是脱离刘益守自立,自由发展不再受制于人。
贼看谁都像贼,很多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宇文护等人也只能憋着。
宇文泰心里有鬼,刘益守防着宇文泰,又不明说,又重用又防备。可所谓的防备都是宇文护等人在猜,是不是真的,刘益守不会说,宇文泰更不会说,更无法改变现状。
一句话概括,宇文泰被刘益守压制得死死得,甚至连自立为王的心思都不敢表露出来!
实际上这几年宇文泰的这些子侄辈已经被搞得没什么脾气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要胡思乱想。如今天下格局已经基本定鼎,不劳烦你们操那些闲心了,都安分一些吧。”
宇文泰叹了口气说道,摆了摆手,不想再多说什么。
思维境界达不到的人,比如说宇文护他们,是永远体会不到宇文泰与刘益守之间互相堤防,又彼此合作又互相欣赏的复杂感情。
特别是这种只有自己可以体会到的沉重枷锁,让宇文泰常常感觉有一身力气都无法用在自己想用的地方。
刘益守难道对他不好么?
宇文泰承认,刘益守对他算得上是“再造之恩”,甚至除了亲卷外,真没有比刘益守对他更好的人了。
可是,这种“再造之恩”,也是带着防备,留了余地,而且巧妙掌控了力度的。种种感受体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是不能说出来。
当年那些六镇起义时崛起的豪杰们,如今已经大量凋零。宇文泰现在能做到岭南大都督,要不要感谢刘益守的栽培与提拔呢?
这是显而易见的,做人不能忘本。
但宇文泰也明白,刘益守刻意的限制他向北方发展,限制他心中暗藏的野心,并且限制他拓展自己的关键人脉。
宇文泰这个匈奴出身的鲜卑户,他能跟南面这些土豪拉什么关系?
他看不起这些土鳖,这些人也看不起他!用两看相厌来形容很是贴切。
我不让你去北方发展,所以我们就可以一直做好兄弟。你去了北方,那我们搞不好就是仇人了。
刘益守的意思,宇文泰明白了,他也领情了,虽然心中也有些不快,却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毕竟,以刘益守的能力与智慧,要是跟他对着干,宇文氏一脉不可能落到好。宇文泰哪怕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自己那几个侄儿外甥想想,也得为自己的几个孩子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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