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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俞和此子。”鉴锋真人一笑,“以我所见,论及才智心xing,此子远不如云峰师弟;而说心机城府,他也太过浅薄,若要将我罗霄宗门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为兄不以为然。师弟说得不错,此子心xing、根骨、福缘都不坏,剑术道行也是门中翘楚,但他对人情世故却稍嫌驽钝,让他学道修剑是块好材料,若执掌山门却缺了大执念与大魄力。道家追求清净无为不假,但我修道之人却是与天争命,而一派掌门更要肩负宗门延续之大任,凡事皆需尽争。我需要的并非是一位天下无敌的剑仙,也非是一位机关算尽的谋士,而是能带着罗霄千余弟子,在这凶险诡谲的九州江湖中趋吉避祸的一位戏子。”
鉴锋真人又望了一眼宗华真人,他拈起茶杯,一饮而尽,长叹气道:“为兄与宗华师弟心中的苦,云峰师弟有所不知。我俩整ri带着虚伪的面具,与诸方同道尔虞我诈的周旋,苦心孤诣的为罗霄谋夺机缘,端得是要喜怒不形于se,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历数列代罗霄掌门与清微院掌院,鲜有能执掌门派超过千年者,大都数百年后便禅让后辈,从此闭关不出。盖因其心中自感罪孽深重,所作所为亵渎了道德大义,甫一闭关之后,便面壁忏悔,苦求清净无为。但即便如此,曾任掌门与清微院掌院的历代祖师,最终能尽赎罪孽,抛却魔障,得道飞升的,也不过寥寥三人而已。”
鉴锋真人直视着云峰真人的双眼道:“师弟可还认为,以俞和这般心xing,能担得宗门大任?”
云峰真人语塞,低头沉思了半晌,又喝了口茶道:“即便俞和不堪重任,他若能修成绝世剑仙,也是掌门人身边的大助力,何须受此刁难排挤?他身负南帝道统,莫非我罗霄连这等仙帝传承都不看在眼里了?”
“非也!此中隐情,待师兄如实相告。”鉴锋真人摇头道,“所谓的种种‘刁难排挤’,在师弟眼中是磨难,但在为兄看来,却是磨练。数年前俞和作我随侍弟子,宗华师弟问我如何,我就对宗华师弟说过,此子胸无城府,不堪重用。但宗华师弟亦是对俞和期望甚高,他反复对我说,俞和此子心xing天真稚嫩,乃是因为被他与云峰师弟溺爱所致,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ing,曾益其所不能。’宗华师弟以为,只消稍稍磨练俞和,让此子学会能屈能伸,便能养出心机城府,为宗门所用。可惜此子心高气傲,吃不得半点亏,宗华师弟才略让俞和受些苦难,他便已然耐受不住,对宗门心灰意冷。为兄我与宗华师弟皆对俞和大感失望。”
“而其南帝道统,云峰师弟也莫要看得太重了。数年前传来一段魔宗秘闻,北方魔教有个还未结成还丹的弟子名唤姬度什,在大漠深处坠入地穴,误打误撞的爬进了北斗第五星丹元廉贞星君的仙冢,因此人身藏‘人祖血脉’,结果得承了丹元廉贞星君的道统。这北斗星君乃受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管辖,那大魔头卫行戈找到这个姓姬的魔修,希望将此人收入麾下,但未曾想到,这姬度什从仙冢中出来才数十ri,一身修为竟已然臻至天仙妙境,只一掌便把卫行戈打得重伤吐血而逃。又过了几ri,这位姬姓魔修居然无灾无劫的平地飞升。临入天関之前,此人留下话来说,四御道统非同小可,神帝心思也远非世人能懂,卫行戈并未当真得了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的全部传承,若当真是紫微大帝道统加身,那卫行戈本该立时成就金仙道果,直入紫微垣。”
“此事传开,北方魔宗一片哗然,最后将那隐居疗伤的卫行戈给逼了出来。此魔自己也承认,他所得的北极紫微大帝道统并不完整。之所以遍寻神帝道统传人,就是为了将他的道统补全,而此魔亦放出话来,说扬州有一少年修士得了并不完整的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道统,当时就有许多修士偷偷北下,要来寻俞和。”
“恰逢俞和那时在白骨剑冢闭关,我与宗华师弟正苦苦谋算着如何保全此子时,南海又传来了消息,说有数人潜入了天涯海眼下的南帝白玉冢,得了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道统出来。罗霄的大九衍降魔圈难闯,可在南海海外要擒住个人却并不太难。一时间许多人都转道去了南海,结果发现,那所谓的‘南极长生帝道统传人’,尽都是些名不副实之辈,或是得了几段虚无缥缈的经文;或是得了一些时灵时不灵的小神通;或带出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物事。虽然每个人都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在仙帝冢见到了长生大帝的真灵法身,亲耳听到长生大帝允诺将道统传下,但他们其中并无一人修为大涨,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法器出世。”
“种种疑惑之后,更多人前赴后继的冲去天涯海眼,结果自称传承了南极长生帝道统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在他们中间,不仅没有出现另一个姬度什,连卫行戈那般成就的人也无有一个。渐渐的,人们认为南海海底的哪一座仙帝冢,不过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布下的一座疑冢,里面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神帝道统,只是留下了掩人耳目的一些小花招罢了。试想以一方天帝的大智慧大谋略,怎么会让自家道统随随便便的流传开来?如今还有不少人,自以为得了南帝道统,但却再也没人去找他们探究,只当那所谓的南海神帝冢,乃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用来嘲讽世人的一个笑话。”
鉴锋真人轻笑道:“于是前来寻找俞和的人也都纷纷败兴而去,南帝道统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虽然听鉴锋真人絮絮叨叨的讲了这么多故事来由,言辞间绕来绕去的,但云峰真人何等聪明,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鉴锋真人话里的意思。他嗤笑一声道:“掌门师兄的意思是,若俞和的南帝道统是假,那他不过是一个根骨资质出se的弟子而已,但是胸无城府,人也稚嫩,根本入不得掌门师兄的法眼,栽培起来也是难堪大用。但若俞和的南帝道统是真,那他得的也不是完整的传承,还不如那北方魔宗的卫行戈,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留他在门中,等他锋芒毕露时,早晚还是会惹来祸端,倒不如打压一番,让他沉在水底不为人知?”
鉴锋真人眼睛转了转,沉默了数息,点头道:“然!”
云峰真人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的拍在桌上,沉声道:“师兄执掌罗霄门庭,果然是好谋算,好口舌!这一番子虚乌有的推测,便要将一位出se弟子的大好前程扼杀,那什么莫须有的刁难,居然全是苦心设计的磨练?你就不怕旁人说我罗霄嫉贤妒能,容不下良材美玉么?”
云峰这人这话,暗讽镇国真人出走之事,说得一众掌教真人脸上yin晴不定。鉴锋真人和宗华真人神se一变,默不作声。
“云峰此去西北,再会之ri难期。还望诸位师兄好自为之,保重!”云峰真人起身离座,甩袖而去。
鉴锋真人看着敞开的正殿大门,轻轻一摆手,命其余真人各归其院。
他望着宗华真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握空拳,一敲茶几道:“师弟,师弟!你这是何苦来哉,那女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这几百年来,你因为女子而犯下的荒唐过错还会少么,怎的还是如此糊涂?我倒问你,如今此事,该当如何收场?”
宗华真人撇了撇嘴角,抱拳道:“师弟是有过错。”
鉴锋真人摇头不止,又叹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片褐黄se的古玉符,放到宗华真人面前道:“此乃解剑十八盘的根本阵符,若俞和明ri闯阵,遇到了什么凶险,师弟祭出此符,那剑阵便会停歇,可救出俞和一命。”
宗华真人盯着桌上的玉符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伸手将玉符收起。
“莫要寒了云峰师弟的心!区区一个年轻弟子事小,祭炼先天法剑之事万万不可有何差池,你且谨记!”鉴锋真人一拂袍袖,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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