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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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透过红绡帐的孔隙,&nbp;&nbp;照在赵懿懿那姣美无瑕的面庞上,愈发显出妩媚动人之色。
她柔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干脆果决,纵然泪盈于睫、声音颤巍巍,&nbp;&nbp;神色却异常的坚定。
顾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nbp;&nbp;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nbp;&nbp;凝着她望了许久后,方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nbp;&nbp;会是从他的皇后口中吐出的。
待回过神后,他的面色倏尔冷了下来,&nbp;&nbp;淡淡问:“皇后是还想同朕置气了?”
都过去了这么些时日,&nbp;&nbp;他也主动送了东西示好,自个这个做帝王的都放下了架子,她竟是还不肯软和半分,&nbp;&nbp;要同他继续斗气下去。
赵懿懿摇了摇头,轻声说:“妾身没有想同陛下置气的意思。”
榻上没有放帕子,&nbp;&nbp;她便以指尖拭了拭两颊的泪,双手轻攥紧了被衾一角,说这话时,&nbp;&nbp;声音却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闻言,&nbp;&nbp;顾祯面色缓和了少许,指腹在她面上轻轻摩挲过,声音温润几分:“那皇后说说,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常年习武,&nbp;&nbp;做太子时更是亲自前往漠北统帅大军,&nbp;&nbp;于三年前、二人刚成婚的那场恶战上歼敌万余人。登极以后,&nbp;&nbp;他亦未曾懈怠过半分,&nbp;&nbp;因此那双常年开弓握剑的手,总是覆着一层薄茧。
指腹粗粝的触感传来,赵懿懿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抿了抿唇瓣,轻声回道:“妾身确实没有做皇后的能力,胜任不了这份差事。”
“皇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顾祯将手放在她的脖颈间,触碰着那细腻若白瓷的肌肤。
但凡他使上些许力气,皇后这脆弱纤细的脖颈,很容易就会被折断吧?为什么总要生出这么多想法呢,乖乖的,不好吗。
顾祯忽而抽回手,了然般的笑了笑:“皇后既然不喜欢那些钗环,那可有什么想要的?”他轻轻俯下了身子,道,“乖些,告诉朕?”
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叫她耳尖子下意识泛了红,眼圈蓦地又红了一圈。
明明不喜欢她,明明那么烦她,为什么还要以这样温柔、这样蛊惑人的语气来同她说话呢?
赵懿懿咬了咬唇瓣,不答。
顾祯眼中蕴了些燥意,却是勉强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
他温润的声音,像是在诱导她,一步步地走入深渊。赵懿懿再次升起了些许希望,却是低声道:“妾身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再求他一次的。
然就在她要开口说话的一刻,那日种种浮上心头,叫她心生畏惧,不敢再开口。
寝殿窗牖敞开了些许,方才他在殿外同宫侍说话时,那些声音便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她耳中。倘若这会儿再次将他激怒,被他训斥,殿外的宫人也会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耻辱与窘迫,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于是她选择了缄口不言,好半晌方道:“妾身只愿陛下身体康泰,年年岁岁,平安无虞。”
这话却没能叫顾祯高兴,他眼中暗流涌动,轻抚过她鬓边发丝,面沉如水:“朕只问这一次,皇后想可得好了再说。”
她想要什么?
赵懿懿仰头想着,她想要阿辰端端平安顺遂,想要兄长官途坦荡,想要同夫婿相濡以沫,想要她的夫婿不置妃妾,此生唯她一人。
这些,都是她曾经幻想过的东西,亦是从前最大的心愿。可一夕之间希望破灭,她现在一样也求不到了,全都化为了梦中幻影。
她所求的东西他给不了,他愿意给的东西不是她要的,既然这样,何必再两相困扰。
不,或许还有一样,是她能求到的。
低着头思量许久以后,她跪坐在榻上,顶着顾祯阴沉骇人的目光与之对视,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说,“陛下放心,妾身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待在椒房殿中,绝不会再去紫宸殿打扰陛下了。”
说罢,她颤巍巍地垂下眼睫,盯着被衾上的蜂逐梅纹路瞧。
顾祯勃然大怒,倏地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冷声质问:“朕让你反省几日,你就反省出来这些个东西来?”
反省?她有何可反省?
下颌被他捏得生疼,赵懿懿眼圈一红,泪珠又开始在眼眶中蓄积。她身子轻颤了几下,涩声道:“妾身肺腑之言,句句出自真心。”
这是还在同他置气呢。
亏他刚才还以为,皇后这是乖觉了许多,性子也不像先前那般倔了,却没想到她竟是还在闹脾气,半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身为皇后,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顾祯从前,只嫌皇后性子柔弱、极易摧折,与他半分也不相匹。留她在身边,根本就是个累赘与负担。
可如今,他却又有些怀念,从前温驯乖觉的皇后。
赵懿懿眼眶愈发的红,原来他也知道,她是皇后么?
那他可曾给过,她作为皇后的颜面?
赵懿懿轻轻抽噎几下,反问他:“那陛下觉着,妾身该要说些什么呢?”
她低头啜泣着,绵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是语不成句。
做皇后时,她向来是端庄而温婉,语声不疾不徐,唇角永远挂着几分浅淡笑意。即便在史册之上,也堪称典范。
难得有这样伤心到肝肠寸断的时候。
顾祯心头倏地软了软,沉沉凝着她看了许久,终是缓和了语气说:“好了,别闹了。”
别闹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她努力浇筑起来的所有防线,转瞬间一溃千里。
闹吗?
他仍觉得她在闹吗?
“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气呢?”顾祯放柔了声音问她。
赵懿懿眨了眨雾气迷蒙的眼,轻声说:“陛下是觉得,妾身在闹脾气吗?”
顾祯未曾说话,清冷无波的眸子凝着她瞧,明晃晃写着,他确实觉着她是在闹脾气,也觉得她闹了这么久了,是该要消停了。
赵懿懿忽而想起来,舅母曾对她说过,适当地闹些小脾气,会更博取夫君的怜惜。可若是闹过了,只会徒增厌烦。
他现在,便是觉得她已经闹过头了,快要失去耐心了吧。
心中蓦地一酸,眸底神色却愈发的坚定,她仰着头柔柔一笑,轻声道:“陛下,妾身没有在同陛下闹脾气,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妾身先前不懂事,确实给陛下添了许多麻烦。”
这样乖巧贴心的话,他合该是满意的,却又不知为什么,竟是没来由的心慌。
果不其然,稍顿了片刻后,她接着说:“妾身打点不好宫中庶务,也无法尽好皇后本分,日后定然长居椒房殿中,若非传召,绝不轻易打扰陛下、叫陛下烦忧。”
顾祯面色如常,凤目中却似有惊涛骇浪翻涌,淡声问:“这便是皇后给朕的答复?”
声音和煦如春风,细听来,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他沉黑的眼眸紧紧凝着她,赵懿懿心尖下意识一颤,却是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抿了抿唇瓣:“是,这是妾身给陛下的答复。”
“好,好,好!”顾祯连说了数个好字,俨然已是气到了极点,咬牙道,“好得很!”
在窗前纠结至深夜,他终是选择遵从内心,过来椒房殿看她。这是他生平头一次,主动找人求和。
他想着,只要她肯认一句错,认错也不用,只要她肯乖些,别再闹了,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然她却半点也不肯领情。
触及他陡然转阴的面容,赵懿懿很没出息的别开眼,两手紧紧攥着衣角,指骨因用力而泛着惨白之色。
顾祯望着她冷冷一笑,既然皇后不肯领情,那他也没必要再自讨没趣,在这儿逗留下去。
“皇后既然已经想明白,有了自个的决断,那朕也无话可说。”顾祯忽而从榻前起了身,冰冷如刀的视线扫过她的眉眼,一寸寸深深刮过,叫她身子往后缩了缩。
眼见他起身欲走,赵懿懿轻声说:“妾身恭送陛下。”
她自榻上起身,胡乱擦了擦眼泪,随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趿拉着蝠纹高头履跟了出去。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顾祯心头莫名的烦躁,步伐稍稍加快了些,冷着脸出了寝殿。
殿外宫人侍立在旁,低垂着头不敢看上一眼,方才隐约听着里头争执声时,众人的心便已提到了嗓子眼,乍然见陛下拂袖从殿中出来,更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
陛下亲自来椒房殿,又愤而拂袖离去,这已是第二回了。
众宫侍有些不解,娘娘这么喜欢陛下,每回陛下来了她都能高兴好几日,又怎会将陛下给惹怒呢?
行至殿门前,顾祯突然回首望去,正正好触及皇后仓皇失措的一双眸子。
芙蓉面上满是泪痕斑点,一头柔顺无法披散着,单薄寝衣外只披了件褙子,脚上的鞋履也未曾穿好。
怎么瞧怎么狼狈。
见他看过来,更是无措地往后退了退,两手紧紧攥着衣角,无助地偏头咬了咬唇瓣。
她向来是仪容严整,明丽鲜妍的,何曾有过这样可怜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顾祯心头软了软,随即又强迫自己硬下心,冷声道:“皇后记着自个今日所说的话,先待在椒房殿里好好想想,等何时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朕。”
殿中无数宫侍林立,虽深深埋着头,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在他冰冷声音出口的那一刻,赵懿懿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虽下定了决心不要再喜欢他,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放在心上那么久的人,又哪会那么轻易忘怀。她的心绪,还是会因他而牵动。
躲起来,就听不到这些话了。
也就不会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听着了,听着了他对她的冷声训斥,见着了她这个皇后颜面扫地的场景。
“妾身领命。”赵懿懿叉手于身前,缓缓弯下腰行礼,恭送他离去。
待顾祯一走,云竹立马迎上前来将她扶住,颤着声问:“娘娘,方才……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转眼的工夫,陛下就……就……”
因着担忧惊惧,剩下的话竟是说不出来,只是满脸惊惶的望着赵懿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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