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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落月和巫满霜参加完剑峰的传法交流以后,&nbp;&nbp;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
巫满霜获得了剑峰刚下达的剑阵改造订单,他很快乐。
言落月制作出了剑器自动保养贩售机,收获了灵石、名誉和来自剑峰的好人缘,她也很快乐。
剑峰收获了物美价廉、性价比高的剑阵改造,&nbp;&nbp;而且对方还免费附送一个金丹期剑阵试用装!
起码剑峰的管事非常快乐。
至于剑峰的弟子们……
嘿嘿嘿,&nbp;&nbp;高级剑器保养,&nbp;&nbp;一次只要十个灵石。
而且还能给自己的爱剑选择七彩呼吸灯/粉红桃心特效、夜光青莲皮肤……这一切都超爽的好吗!
那么,在这场全民的盛事之中,&nbp;&nbp;有没有人是个例外呢?
嗯……这个嘛。
一生好强的小元师兄,独自一人站在冷风之中,静默不语。
他的背影中,透露出成倍的凄凉和幽咽。
言落月:“……咳。”
尽管元飞羽的身子笔挺,宛如一个大写的叹号,但言落月硬生生地从他的气质里,读出一个迷茫的问号来。
元飞羽的存在,&nbp;&nbp;就宛如一声不甘的质问——真的吗?真的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吗?
作为剑峰派出的传法弟子、陆续被言落月和巫满霜打破了三个月心灵下限的陪客、外加在所有峰主见证下,&nbp;&nbp;和言落月互相刮痧十天十夜的对手……
元飞羽只能自我安慰道:没关系,&nbp;&nbp;人的一辈子很短的,只要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nbp;&nbp;言落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上前拍了拍元飞羽的肩。
“那个,&nbp;&nbp;小元师兄,你要不要给佩剑做一套免费保养啊?”
言落月加重音调念出了“免费”二字。
然后,&nbp;&nbp;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元飞羽就生龙活虎地转过身来。
他递出腰间爱剑的动作,&nbp;&nbp;甚至比回答声更快:“要!”
停顿片刻,&nbp;&nbp;元飞羽补充道:“这次剑上的美剑图案,&nbp;&nbp;能做个黑白小波点吗?就是你上次给刘师姐做的那种?”
言落月:“……可以的。”
言落月一边在心中无语凝噎,一边暗暗地松了口气。
剑修们的快乐,还真是简单啊。
等言落月一套保养做完,元飞羽抱着自己的爱剑,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从外表上看来,他俨然是个意气风发——并且有漂亮老婆!——的少年剑客。
元飞羽道:“言师妹,巫师弟,你们传法交流的下一站是符峰,来接你们的人是符峰康师兄……嗯,我送师弟师妹一程吧。”
一生好强又有点傲娇的中二少年,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语句。
他只是态度有点别扭地,主动提出要送他们两个一段路。
言落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巫满霜却福至心灵,一下子看穿了元飞羽的不舍。
细腻敏感的小蛇低头想了想,没有直接戳破元飞羽的留恋,而是很含蓄地表示:
“小元师兄,等我们传法交流结束,我和落月还会再来,给你们剑峰修剑阵的。”
这话简直像个打气筒,原本有点发蔫的小元师兄,一下子就灌满了气。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当然了——还有,都纠正过多少遍了,你们要叫我大元师兄啊。”
巫满霜和言落月转头向对方看了一眼。
下一秒钟,两人相视而笑。
元飞羽一路送两人走到剑峰地界的边缘,再往前几步路,便要走进崔嵬剑阁的范围了。
就在三人打算在此分手道别之际,一道修长清隽的人影,豁然映入三人眼帘。
言落月双眼一亮,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来。
她冲着身影的方向招了招手:“江师兄!”
巫满霜亦笑了笑,紧随言落月之后问候了一声。
只有元飞羽,虽然仍旧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却瞬间从一米六拔高到了一丈八!
“江汀白师兄。”
江汀白停下脚步,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言落月拉着巫满霜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汀白面前,仰头看着他:
“江师兄怎么往这边来了?”
带着一丝恶作剧心态,言落月有点玩笑地想道:莫非是来付门票参观大道青天碑的?
幸好江汀白对于言落月的想法丝毫不知。
他很尊敬地朝崔嵬剑阁的方向指了一下:“我来剑阁看看。”
江汀白自幼听着崔嵬剑阁的故事长大,对曾经的剑修英雄们报以无限敬意,也为剑阁的结局而感慨唏嘘。
所以江汀白因故断绝医道以后,第一想法就是改医为剑,从此转做一名剑修。
将目光投向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崔嵬山峰,江汀白悠悠一叹。
“练剑的闲暇,我时常会在崔嵬剑阁间走走。”
他替前辈的佩剑们拭去风尘,参拜过一座又一座的衣冠冢。
江汀白以末学后辈的身份,一步步行过漫山遍野的残剑。
那些千年不锈的名剑们,即使已经常伴旧主没入山石,也仍然残存着过去的一丝剑意——轻灵的、霸道的、威风凛凛的、天地俱寂的……
就仿佛即使骨血已经腐朽在土地里,可那些剑修的灵魂仍然笼罩在剑阁上空,以这种方式给予同道们无私的启迪。
元飞羽微微地偏了下头。
他才一动,不知江汀白怎么就留意到了,当即温声询问道:“不知元师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元飞羽说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样子又有点气鼓鼓的。
“可你既然对剑道如此倾慕,为何……为何不入我们剑峰?”
——不入剑峰就不入了,你还在剑峰的大道青天碑上第一个刻字,还收门票!
怨念到快要碎碎念的小元师兄,真是太可怜了。
言落月忍着笑,将头偏到一边去。
——怎么了?
巫满霜用指尖在她的手心里点了两下。
言落月比了个口型:不好当着小元师兄的面笑。
毕竟,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小元师兄已经被他们两个欺负得够可怜了。
巫满霜想了想,也对她比了个口型:我替你掩盖一下?
言落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好。
下一秒钟,巫满霜解开斗篷扣子。随即,言落月眼前的光线一暗。
漆黑的斗篷宛如雨披,呼啦一下罩在两人的脑袋上,衣摆一直垂到两人腰间,把他们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
巫满霜超级小声地跟言落月传音道:“笑的小声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
言落月:“……”
好家伙,说掩盖就掩盖,而且还是物理掩盖!
言落月也超级小声地跟巫满霜传音道:“那你只要罩住我就好,怎么把你自己也罩进来啦?
“因为……”巫满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即使在光线昏暗的斗篷底下,哪怕隔着一层遮眼的白纱,言落月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快乐的事,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分享才好啊。”
就像是他每次看到言落月笑得眉眼弯弯时,自己也下意识地开心起来。
被传递的快乐,会变成双倍的快乐。
这下子,言落月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低声道:“我猜,江师兄现在的眼神一定特别迷茫。”
——怎么回事,他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为何忽然抛下他,人为制造了一片斗篷结界?
巫满霜考虑了一下,觉得言落月说的对。
“嗯,也得为别人着想一下。”
他深刻反省,当场改正:“那下次你想笑的时候,我就去把小元师兄蒙起来吧。”
这样一来,事主看不到的话,笑起来也没问题了吧。
言落月:“……”
望着巫满霜满脸正直、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表情,言落月笑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
巫满霜有点迷茫地歪了下头。
不过,既然言落月都蹲下了,他当然也架着斗篷一起蹲下,好好地把正在发笑的言落月盖住。
从旁边一眼望去,他们俩圆圆的脑袋,就好像是黑色塑料袋
笑够以后,言落月扒拉扒拉斗篷,从衣摆下钻出脑袋。
她发现,江师兄虽然投来了诧异的眼神,但仍然尽力替忽然就玩闹起来的师弟师妹打了圆场。
江汀白回答了元飞羽的问题,那个答案,吸引了小元师兄的所有注意力。
他说:“其实,当初参加归元宗的入门选拔时,我本是为了剑峰而来。但在挑选弟子时,剑峰却筛下了我,认为我天性仁和,恐怕很难做一个剑修。”
说起近百年前被拒绝的往事,江汀白并无一丝负面情绪,也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成就而感觉扬眉吐气。
他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段已经定格的故事。
元飞羽有些吃惊:“以江师兄的天资,竟然会被剑峰拒绝吗?”
江汀白温和地笑了:“说来惭愧,那时的我虽有些天资,却不是在用剑的方面。医峰和丹峰有意收下我,但那却并非我心中所愿。”
“我当时已经下定决心,要以掌中之剑,斩出人间一片太平。”
元飞羽听故事听得一愣一愣:“那,姬师叔是怎么……”
已经被他们剑峰放弃的弟子,姬轻鸿是怎么想到把人培养成剑修的?
难道说,素缕堂主人在剑道上也有所涉猎吗?
江汀白露出了一分回忆的神情。
“我师尊平生最喜欢提点少年人,他见我当时徨徨不得出路,便把我先带回了素缕堂。”
停顿一下,江汀白补充道:“说来也巧,我当时的茫然心境,正好和剑碑上‘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意境有几分相似之处。”
元飞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江汀白浅浅地吸了口气,“然后,师尊问我是否真想做一个剑修?”
“我说是的,师尊就让我先签一纸生死不论的契书再说。”
悄悄竖起耳朵听的言落月:“……”
同样悄悄竖起耳朵听的巫满霜:“……”
等等,这个发展方向,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妙啊!
元飞羽也瞪大了眼睛:“那你……你签了?”
江汀白含笑点头:“没错,我签了。随后,师尊以幻阵考验我三个日夜,我几次险死还生,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境地——我忍而不能,终于拔剑。”
那一刻,江汀白亮剑出鞘,而剑心初成。
这个过程他说来简单,但听在言落月耳中却宛如雷霆。
要知道,以江师兄的好脾气,都能被幻景逼到拔剑的地步,可见当时的情况真如江汀白形容的那样,半步也不能退了。
元飞羽张了张口,无端从江汀白平静如水面的形容里,品味出了一丝惊心动魄。
“假如江师兄距离成为剑修只有一个幻景,那为什么峰主不这样做呢?”
既然昔日的江汀白被评价为“天性仁和”,恐怕就是真的不适合作为剑修。
可同样的事,姬师叔用一个幻阵就能做到吗?
江汀白想了想,很笃定地回答道:“楚峰主虽然持剑,却不嗜杀,是刚正公允的正人君子。”
“我师尊给我布下的幻阵,若我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后果可能比较……过激。”
清了清嗓子,江汀白委婉道:“嗯,我想,楚峰主大概是做不来这样的事。”
言落月:“……”
她听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姬轻鸿比较缺德,比较能下得去手。
怪不得之前被他教导过的年轻人们都跑了,姬轻鸿这个教法,谁能受得了啊。
大师兄最后居然愿意留下来,那真是仁厚之人!
如果说他们三个里面,江汀白是程序正义,她自己是结果正义,那姬轻鸿这人,根本就不能算作正义。
元飞羽愣愣问道:“江师兄,你在幻景里看到了什么?”
江汀白闭目微笑。
“我看到了,让我不得不拔剑的理由。”
他看见自己未能医治好,便遭到其他修士追杀,被当着他的面截杀于此的病人。
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滚下软塌,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浸透了大半张草席。
他看见昔日里受魔灾牵连,流离失所的一众老乡。
那些人曾是江汀白身赴医道的契机,几十上百人颤巍巍地牵着草绳。
力气最大的两个壮丁分别握住草绳的首尾,确保队伍里的老弱残幼都能从这根细细的绳索上借力。
魔物追上了这队凡人,撕开了他们的肚腹,就像刀切豆腐一样轻易。
江汀白还看见天下间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芸芸众生冲他举起手来,他们将江汀白团团围住,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破损的伤口。
有人瘦得像是一条麻杆,唯独腹圆如鼓;有人胸膛敞着一条大口子,枯萎的心脏挂在肋骨上;还有人被魔物撕去半张脸皮,眼球脱离了眼眶,一晃一晃地耷拉在唇边。
这些人齐声逼问江汀白:世事如炉,你要以何救我?
你要用医,还是用剑?
然后,迎着漫天的洪水、山石泥流冲刷而下的灾难、以及黑压压遮掩天幕、不泄露一丝天光的魔潮,江汀白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先为了眼前,再为了身边,最后为了目光所及的天下众生,江汀白因此而拔剑。
所以,江汀白在大道青天碑上留下那句话,因为那本就是他脱困而出时的心声。
故而,江汀白的第一层剑意叫做修我辈。
而他的第二层剑意,名为……
元飞羽喃喃地一字一顿道:“——万物春。”
江汀白含笑颔首:“正是如此。”
元飞羽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有些骄傲,还有点傲娇的少年剑客,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冲着江汀白扬起头来,弯腰率先行了一个剑礼。
元飞羽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挑战江师兄。”
江汀白微微一笑:“好的。”
元飞羽紧紧盯着他,像是之前嘱咐言落月那样强调道:
“请师兄不要对我留手,只管用出浑身解数,我想见识师兄最强的本领。”
江汀白仍然保持着那个温和的微笑,他没有问元飞羽“你确定吗?”,反而又一次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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