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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落月这句话, 简直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而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深刻哲理,简直像是当头棒喝,在第一时间内就让言落月清醒过来。

——对啊,怎么可能有现代人忍得住十一年不玩手机?

——居然连一天手机都没有想玩, 她还算什么现代人?

现在回想起来, 言落月关于自己“穿越”的认知, 都建立在她有个前世,并且前世玩了《万界归一》这款大型网络游戏的认知之上。

可一旦像现在这样沉下心来, 顺着每一条蛛丝马迹抽丝剥茧,言落月很快就发现:

自己关于前世的记忆,除了《万界归一》之外,便再无一丝参与感。

她知道北方冬天的铁栅栏舔起来是甜的,也知道南方买葱可以论根买。

然而,言落月却无法确定,自己所谓的“前世”, 究竟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她知道女学生们会在可见手拉手去厕所, 也知道关系好的上班族会在私下里拉一个吐槽极品同事的小群。

只是, 言落月竟不能说明,她从前到底是个学生党, 还是个白领社畜。

现在言落月回忆起来,她所能追溯到的最早记忆, 似乎就是《万界归一》这款游戏。

关于奇葩食修如何炼制出甜滋滋美味糕、爱好奇特的玩家和海马展开了一场跨物种奇恋、言落月在系统商城和好心玩家的帮助下,学会了许多炼器知识, 还接过不少土豪的订单……

至今为止,言落月掌握的大半炼器技巧, 还都是在《万界归一》里打下的基础呢。

除此之外, 那些关于现代的了解和认知、沙雕又整活儿的轻松记忆……

它们都只是言落月自带的传承记忆, 相当于一座资料库罢了。

想通这点以后,言落月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她揉着自己的额角,喃喃自语道:“其实仔细一想,《万界归一》的游戏设定,对萌新玩家很不友好啊!”

比如炼器时要用到的诸多知识:变化多端的控火手法、炼器材料的鉴别和搭配……

这些复杂无规律,偏又必须用到的知识点,当初差点没把言落月背死。

言落月一直觉得,《万界归一》的卖点就是真实。

所以,这些繁复的设定,大概是游戏的特质之一。

加上现代某个名为st○○的平台里,各种操作复杂的游戏比比皆是。

但现在眼前的迷雾缓缓散开,言落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等等,照这个法子搞,游戏官方一年得累秃几百个策划啊?

就在这时,一只光滑微凉的皮质手套,忽然出现在言落月的视野里。

手套是淡淡银色,仿佛远方孤星的曦光。

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修长、有力,而且熟悉。

巫满霜并未出言打断言落月的思路。

他把掌心按在言落月的手背上,然后耐心地看着她,等她从自言自语里回过神来。

直到两人视线相交,巫满霜仔细看了看言落月的表情,确认波折已经过去。

“没事了?”

“嗯,已经没事了。”

言落月揉着自己的脸颊,瞟向头顶上那根已经快被清空的金色神识条,发出一声短短的哀鸣:

“满霜,我现在好想长大啊!”

仔细一想,从前有许多次,言落月都差点回想起前世相关的问题。

但她的脑海里,就像是有个可以自由移动大坝一样。

这大坝总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现身,把原本奔涌的思绪从中截断,又巧妙地引向其他方向。

直到今天,言落月过完自己十一周岁的生日,神识条涨到一万,她才能顺畅地思考前世相关的问题。

至于更加深入的内容,比如《万界归一》的本体,又比如言落月的真实身份……

言落月只是稍一动念,就觉得有些头疼。

很显然,关于以上消息的具体情况,言落月要有更强大的神识,才能承载起信息的洪流。

不过,言落月已经有个隐隐的猜测。

只是受限于神识金条的长度,这猜测不能说出口,也不能完整地想出来。

它只能作为一个不成形的意识或者念头,被压制在她脑海深处。

巫满霜若有所思地看着言落月,墨黑的眸心中,漾开一丝沉吟的深光。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附和道:“我也很想长大。”

桌面上,三朵乌啼之火像是察觉了言落月的心绪。

三团火焰从桌子边缘一路轱辘回来,跳上她的掌心、拍拍她的胳膊肘,仿佛在用这样的动作安慰言落月。

心念一动,言落月一把拎起三朵小火苗,把它们往巫满霜的方向推了推。

然后,言落月就看见,三朵小火苗腾空而起,争先恐后扑到巫满霜脸上的奇特景象。

“……”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从前传法交流时,言落月二人曾跟随常荔荔师姐学习炼丹。

因为巫满霜的炼丹天赋太差,言落月特意分了火焰墨墨给巫满霜用。

后来,在墨墨的倾力引导下,巫满霜终于炼出一炉可以吃的丹药。

要是言落月没记错的话,当初墨墨钻出炼丹炉的第一件事,也是张牙舞爪地往巫满霜的脸上跳。

这一刻,它们的表现出的活泼和灵巧,让三只小火苗看起来不似小鸟,反而像是三朵猫猫火。

言落月摸摸下巴:“满霜,这三朵乌啼之火分火,好像都很亲近你诶。”

“真的吗?这说法很难令人取信啊。”

巫满霜被三朵扑上来踩奶……呸,踩脸的火苗搞得手忙脚乱。

众所周知,猫是液体。

粉粉、墨墨和红红,它们仿佛也有着液体般的丝滑,难搞程度丝毫不比抓猫轻松。

巫满霜双手并用,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三朵大小不一的小火苗拎在手里。

这一刻,他回忆起了从前被墨墨扑脸的那一幕。

巫满霜喃喃自语道:“我的感觉还是和上次一样,这三朵小家伙……它们是来找我打架的吧?”

不知这句话中的哪个词,触怒了三朵火焰。

几朵乌啼之火停顿了一下,就在巫满霜手里拼命挣扎起来。

在战斗旗号打响之前,言落月接回三朵火焰,然后把它们依次塞回草编小窝。

“至少,它们对你有反应嘛。”言落月笑着安慰巫满霜,“平时的时候,即使是面对师尊,火火们也不爱搭理的。”

经过刚刚的意念觉醒,再联想起落月之木发放给自己的任务,言落月已经下定决心。

言落月摸着自己腰间的三只草编,轻声说道:

“鸿通宫里……是不是还有一朵乌啼之火分火,已经被御使了三千年?”

那么,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言落月的目标,就是鸿通宫里的那朵小火苗了。

……

言落月的长期目标剑指鸿通宫。

至于短期目标,则是调查清楚银光擂场和魔界的关系。

要知道,从小到大,言落月在擂场之外的地方,一共只看见过兽首戒指两次。

这两次,一次是在被摇幻树操纵的魔伥储物袋里,另一次,则是在魔界异母魔的老窝。

如果不是实在机缘巧合,那就只能说明,银光擂场和魔界的勾连很深。

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言落月自然就——

“那么,满霜,只能让你披好马甲去打探了。”

巫满霜天生乐于承担责任,即使再危险的任务,他也义不容辞。

不过,对于言落月眼下的计划,小蛇还是有一丁点、一丁点的微词。

“一定要这样吗?”

言落月正色道:“我们之前都看到了,银光擂场的准备很周全。”

“他们连九头鸟的讲解员都有,想必在接纳擂主靠近秘密之前,也会检查擂主是否戴了易容/面具。”

而巫满霜的真容,一向半遮半掩在斗篷之下,反倒少有人知。

所以,他只要经过一番精心妆扮,即使不带面具,以本来的容颜出现,也不会被戳破真实身份。

“……我的战斗方式实在太好认了,但满霜你就不一样嘛。”

言落月双手合十,仰起脸来,自带眼线的龟族特色圆眼睛一闪一闪,仿佛在用目光演唱《小星星》。

言落月信誓旦旦:“人设我都已经写好了。只要你把握好这个马甲的精髓,我保证,他们谁都认不出你来!”

对此,巫满霜表示:“……”

他看一眼言落月手里拎着的那件衣服,又看了看言落月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片刻以后,巫满霜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涩然道:“可这也太……奇怪……”

“不奇怪的!”言落月一口咬定,“二师笔不是穿过类似的装扮吗?她穿起来就很好看啊!”

“那怎么能一样。”巫满霜喃喃道,“二师笔他又没有……”

二师笔宓记尘,他又没有性别。

何止性别,她甚至连肚脐都没有。

所以二师笔无论穿什么,都不会显得奇怪。即使穿再少,也带着一种神话史诗中“山鬼”的自然风流。

而摆在巫满霜眼前的这套衣服,衣料颜色鲜艳,质地轻薄,从头到脚都配着不少叮叮当当小银饰。

最重要的是,穿上以后,明显会露腰、露腹肌。

简而言之,这是一份光是看着,就让人想要直呼“南疆妖男”的装扮。

对于从小到大裹得只有更严实,没有最严实,甚至比阿拉伯妇女都多蒙一圈眼睛的巫满霜来说,还真是一种心理上的挑战。

不过,他也得承认言落月考虑的有理:

正是因为巫满霜和这样逆反传统的装束一差三千里,所以他一旦这样穿了,就断然不会有人联想到巫满霜身上。

只要再吃一枚常荔荔炼制的保质保量增龄丹,把身高拔高几十厘米……

离经叛道的南疆妖子,和常年穿一件黑斗篷、面孔半掩半露的巫满霜,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两人锯木头似地拉扯了几个来回,最后终于以巫满霜的妥协而告终。

小蛇对着这身装束看了又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得不走进里间换衣服。

而言落月则对着门口,期待地直搓手手,仿佛粉丝正在等待维密秀。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但门后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

言落月小声叫了一句:“满霜?”

“……”

比巫满霜的赤足先越过门槛的,是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下一刻,玎珰的银饰撞击出细碎又悦耳的声响。

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裸足踏出门槛,足踝上还带着一枚红绳系起的铃铛。

青年模样的巫满霜踏出房门,站在言落月面前。

鲜艳又轻薄的衣服裁剪,自带一种异域风情,浓碧色的衣料里编织着银线,就像是天女织锦时在上面洒满了一把繁星。

上衣下摆缀着银制流苏,半遮半掩地地垂在青年线条优美结实的腹肌上。

他的肤质是一种天生阴冷的苍白,于是和银饰分外相配,好比一片盐柱凝结在雪峰之中。

顺着腹肌中那道不深不浅的竖线一路向上,言落月终于看见小蛇的脸。

一般来说,男人穿着太过浓郁的颜色,往往会显得气质轻佻,然而巫满霜却不必有这种担心。

从前言落月也觉得小蛇长得好看。

但那是少年人线条精致、如霜似霁,仿佛冬日间冰封千里,雪中雾凇似的美丽。

然而直到现在,看巫满霜换上这样一身艳丽装束,言落月这才意识到,小蛇长大以后,其实是浓颜系长相,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在眼尾涂抹了两道浅红色的眼影,又在面庞上描画了一片艳丽的孔雀尾翎。

于是,巫满霜即使冷淡地抿唇不语,看起来也只仿佛是被触怒一般,睥睨着的邪肆。

四目相对的瞬间,言落月宛如被剥夺呼吸。

不止如此,她仿佛还一并丧失了语言功能。

“卧槽……”言落月喃喃道,“吸溜吸溜吸溜……”

巫满霜:“……”

巫满霜深吸一口气:“前一句语气词也就算了,吸溜吸溜是在干什么?”

言落月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不是……那什么,表达一下在人体呈现出黄金分割比时,对大自然应该抱有的敬意?”

巫满霜:“……”

他听她在这里鬼扯!

此时此刻,巫满霜脚底凉飕飕、腹肌凉飕飕、两边袒露出的大片皮肤,还是凉飕飕。

而始作俑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明明见他从耳根红到脖颈,也不肯转开目光,甚至还很没良心地想小海豹鼓掌。

巫满霜:“……”

巫满霜本来想要说点什么。

看见言落月的这番表现,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往前跨了一步,摁住言落月的两片脸蛋,直到她拱出尖尖的小鸡嘴。

然后恨恨地,开始像揉面团似的揉啊揉啊揉。

言落月一边被揉脸一边没心没肺地笑,还不忘提醒巫满霜:

“满霜,这样近的距离,我能看见你的腹肌诶。”

巫满霜:“……”

霎时间,巫满霜就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迅速松手转身,背对言落月,脚下像是安了轮子似的,一出溜滑到墙角面壁。

见到这一幕,言落月笑得更大声、更可恶了。

此时此刻,言落月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在话本里,形容一个女人勾魂摄魄,就要说她有一把“水蛇腰”。

不过,为了避免小蛇害羞,她还是不要继续往下说的好。

倒不是说巫满霜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或者怎样。

但是那个蛇族自带的细细腰线……啧啧啧,简直让人没话说啊。

自己惹恼的小蛇,当然要自己负责哄。

言落月笑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牵着巫满霜的手摇了摇,拉着他走到桌旁坐下。

她托腮欣赏了一会儿青年版小蛇的浓颜美色,开口问道:“满霜,我都不知道你会化妆呢?”

巫满霜沉着脸,唇线抿成平直的一条。

倘若不是从脸颊到脖颈的红云至今未曾褪去,看起来还真有令人心惊的威慑力。

他板着脸答道:“从前跟宋师兄请教的。”

“哦,对了,宋清池师兄很会给陶桃师姐化妆。”言落月恍然大悟,接着又生出几分不解。

“可是,你怎么会想到去和宋师兄请教这个?”

“……”

巫满霜张张嘴,仿佛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奈至极地捂住了眼睛。

他低声说道:“本来想着技多不压身,总有一天可以用到……”

只是巫满霜自己也没想到,这门化妆技巧用到的对象和时机,和最初的打算简直天差地别。

“不要不好意思了嘛,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啊。”

言落月的手肘支在桌面上顺势一滑,直接躺在手臂上,侧仰着头看向巫满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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