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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萧云依旧安坐在角落里,反复吟诵着清代纳兰性德《摊破浣溪沙》中的一句,浅浅微笑。
服务员端着塑料盘过来,开始收拾起桌面的垃圾餐具,他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起身离开。
华灯初放。
宁州城夜夜笙歌,繁华得销骨蚀魂,可秩序依旧井然,一派宁静祥和。
这跟这座城市的性格息息相关,与北京的庄严肃穆不同,与上海的热情开放无缘,与深圳的节奏飞快相反,但也不至于跟悠闲到近乎懒散的成都一样,要想在这样的一座都市站稳脚跟,杀出一条血路赢得一席之地,并不轻松,光是野心勃勃远远不够,需要更多的坚持和耐性,要不然,很容易被歌舞升平所熏陶,继而泯然众矣,沦为贪图享乐之徒。
萧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与无数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形形色色,却是过眼云烟。
他有些忧虑,这城市的声色,已让自己从小打磨的冷静与力量,产生了一丝软弱的迹象。
就拿刚才那个纳兰葬花来说,一个素未平生的女人,竟然可以令到自己乱了方寸,失败。
他不得不承认,世俗是一种强力腐化剂,自己的心,其实已经没有云浮山时那般坚强了。
夜幕渐深,在外头游走了一整天,是时候回去了,不然那丫头又要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一辆公交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人,在马路上变道超车,舍我其谁般地驶进站点。
啷啷啷,萧云好不容易从人缝中挤上车,投了三个硬币,车门勉强关上,又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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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葬花独自行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街头,一边晃悠着手里的真皮挎包,一边走马观花。
她晶莹的耳朵上戴着耳塞,左手拿着一个绿色苹果ipod,里面放着莎拉?布莱曼的歌曲。
《月光女神》。
并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她喜欢莎拉?布莱曼的天籁之声,有着一种平和与充满灵性的感觉,让她不至于每天都是委重投艰,负重致远。温室中的花朵,不堪风雨折磨?笑话,端庄稳重的她所承受过的历练洗礼,绝对要比那些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尖塔的牛逼人物要丰富精彩得多。
她脑袋瓜并不聪明,也不是那种心思细腻诡计多端的女人,爷爷就常骂她道行不够,看问题太肤浅,望不远,想不深,这样迟早会吃大亏,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凡事若不多留个心眼,总会有手足无措彷徨不安的一天。
她却满不在乎,一如既往地恬淡娴静,倔强地以自己的那套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冷眼走四方。其实,她并不喜欢看透这个浊世,更愿以沉醉不知归路似的恍惚接触外界,遇见拔刀相助八方支援这种好事,只是一笑置之,因为这是一个以儒学为尊的大国所应该的;碰到生灵涂炭人间惨剧这种悲事,也只是皱皱眉头,不会过分的多愁善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讲究优胜劣汰,有着一条深入人心的道德底线,越过了,自然而然地产生效应,该谴责谴责,该辱骂辱骂,然后生活涛声依旧,再怎样心如刀割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总是过于理智,但同时也有着一点极淡极淡,同水一样的春愁,一如她的名字,葬花。
一辆黑色奥迪a8从大街的车流中疾驰而来,然后慢慢放缓速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纳兰葬花警觉地回头偷瞄了一眼,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容颜,她巧笑倩兮。
“韩大小姐,怎么才来?是不是出了名之后,就高高在上忘了故友呀?”她肆意开玩笑。
“天地良心,我韩雪就算欺世盗名负尽天下,也不会忘了您的。”车里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竟然是国内乐坛新晋歌后,迷倒老少众生,不知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性幻想对象,韩雪。
纳兰葬花轻柔微笑,关上ipod,摘下耳塞,奥迪适时停住,她走了过去,探身坐进后座。
车子再次启程,融入了滚滚车流中,匀速平稳前行,司机驾驭技术纯熟得足以让人咂舌。
韩雪握着这个做了几十年好姐妹的小手,轻轻抚摸,打趣道:“有多少男人羡慕我呀。”
纳兰葬花抽回小手,嗔视了这个经常拿她取乐的好姐妹一眼,无语道:“没羞没臊。”
韩雪嫣然一笑,很孩子气地掐了掐纳兰葬花有些鼓鼓囔囔的腮帮子,然后拿出一个橡皮筋,将一头让无数女人嫉妒羡慕恨的柔顺黑发扎起,露出完美的侧脸轮廓,很没有淑女气质地甩掉脚上两只黑色prada高跟鞋,把脚缩到座位上盘腿而坐,如果让她的粉丝见到此刻邻家小妹般无拘无束的模样,肯定会大跌眼镜,而她也只有在自己的闺蜜面前,她才会卸下那副端庄婀娜的面具,展露真性情的一面。
“凌叔,先在市区兜几圈,然后送我们去四季酒店。”韩雪轻声道,语气很温柔。
“好。”一直沉默寡言开着车的中年人轻声应道,转头朝着两个女孩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长辈看晚辈那种发自肺腑的亲昵和疼惜,方正的国字脸,线条粗犷,宽宽的肩膀下,是一副即使坐着也能让人感受到魁梧的身躯,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双手如蒲扇般庞大,指尖微微的黑,好像是被烟熏过一样,能看得出来他长年抽烟。
无论路况如何,车始终行进得异常稳重。
纳兰葬花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如止水,可眉头却悄无声息蹙了起来。
韩雪安静看着她的侧影,选择打破此刻的沉默,轻声道:“你哥还在满世界找你?”
纳兰葬花回了回神,有些落寞地点点头,轻声道:“刚才在左岸茶餐厅,差点被发现。”
韩雪紧皱着眉头,她比自己闺蜜更有宫心计,嘴角泛着冷笑,轻声道:“步步紧逼。”
纳兰葬花轻柔苦笑,心情忧郁低落,轻声道:“我爷爷的驴脾气,你不是没见过。”
“可你这样浪迹天涯,也不是个办法。”韩雪有些心疼,纤指触碰她的眉心,轻轻揉开。
“逃得了多久,算多久,如果这次还被抓住,我就认命。”纳兰葬花无奈苦笑,很忧伤。
“怎么能认命?要宁死不屈。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简直就是第二次生命的开端,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不爱的男人滥竽充数?要是这次被抓回去了,瞅准时机还要逃,别有顾虑,你哥最疼你,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收拾残局这些粗活放心让他干,除了玩女人,他最擅长跟那些封建统治者打交道了。”韩雪神情极其认真,怂恿着自己的好友叛变。
“逃?逃去哪?”纳兰葬花一声叹息,视线又转向车窗外边,忧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天大地大,哪不行?最好在途中遇到一个真命天子,跟他双双坠入爱河,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给你家那位大军阀来个先斩后奏,管它什么青梅竹马门登户对,过日子讲究旷日持久,既然你不喜欢甄家那个混小子,而他也不喜欢你,勉强在一起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那帮老家伙,以前只知道端着小米加步枪打小日本和**,现在只知道沉迷于玩政治游戏,懂什么叫爱情?拿女人一生的幸福,去做政治联姻的交换筹码,这算哪门子高深学问?”韩雪口诛笔伐,替自己的死党打抱不平,恨不得将一肚子苦水全部倒光。
“请君入瓮。”纳兰葬花叹了口气道,生长在这种军中侯门,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小花,别灰心丧气,办法总会有的,只要那群大老爷们没下最后通牒,就有弯转。甄青衫这种男人,光有个华丽外壳,却只醉心于权术,从不懂风情,更不懂怜香惜玉,只把女人当成一种发泄工具,做他的女人,还不如守活寡呢,小花,我绝不会眼巴巴看着你被推下火坑的。”韩雪义正言辞,在提起那个姓甄的男人时,更是咬牙切齿。
“站错队伍表错情,是仕途上的大忌,也是个可怕的致命错误。”纳兰葬花轻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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