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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棠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用手拖着下巴,心想着每年中元节鬼门大开,百鬼夜行是寻常事,为何今年郁垒要这么重视?莫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他双眼直直地盯着阴差那张纸糊的脸,盯得阴差脸上火辣辣的。
阴差面对两尊大神,觉得自己再不撤退可能会小命不保,于是他拱起双手,对二位大神行作揖大礼:“既然判官大人已经知晓,小人就不打扰判官大人了,小人告退!”
阴差正准备逃离这个对他来说比阴间还可怕的地方,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慢着!”纪锦棠非常淡定地喊住了阴差。苏之淮有些惊讶,他不明所以地望着纪锦棠。只见纪锦棠站起身,走到阴差面前,将手搭在阴差的肩旁上,一把将阴差搂住。阴差吓得纸灯笼都摔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他,那双乌溜溜地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大人,据我所知,每年中元节鬼门都会大开,百鬼出游在农历七月十五早就司空见惯,不知为何今年地府如此重视?”他转头意味深长地望着苏之淮,继续说:“就连此刻不在地府的苏判官也要特意通传一声?还有,每年鬼节各地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意外,早已是常态,为何地府今年却强调说要维护阴阳两界秩序?”纪锦棠挑挑眉,又笑嘻嘻地盯着阴差那张早已是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阴差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煞气。于是他低下头,半天不说一个字。
而苏之淮在一旁也默不作声,其实他的心头也有疑惑,想不到纪锦棠先他一步耐不住性子,而“私人恩怨”四个字他也在揣测,他自己与郁垒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既然如此,那便等于郁垒默认了自己杀害崔判官的行为?苏之淮想到这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纪锦棠见阴差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于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钱,手腕一抖,当着阴差的面凭空将纸钱点燃,橘红色的火焰顿时窜起一尺高。阴差看到这么厚一沓子纸钱,眼珠子睁得老大,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大袖袍,刚准备将纸钱烧成的灰卷进袖子里,却被纪锦棠一把按住。
“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回答,这些都是你的!”纪锦棠一本正经地说。
阴差吞了吞口水,内心十分纠结,眼见纸钱快要完全烧完,心疼不已,于是他小声说:“我将此事告知大人,请大人务必保密!”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说着,纪锦棠还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以示意自己的确会守口如瓶。
“其实,今年是郁垒大人暂代鬼祖一职的第三年,根据地府神职人员管理条例,以中元节为节点,若今年中元节阴阳两界一切安稳,不出什么大乱子,郁垒大人即可正式成为幽冥鬼祖。”阴差艰难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在场的二人。
纪锦棠一把放开了阴差,陷入了沉思,火光将他的脸映得通红,只见他漆黑的双眸里似乎有一阵紫光闪过。而苏之淮如梦初醒,原来已经过了三年,他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同样也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之中。
那阴差见两尊大神都愣住了,赶忙将纸钱烧成的会一股脑卷进了漆黑的袖袍里,然后他匆忙捡起地上的白纸灯笼,连招呼都懒得打了,心满意足地仓皇而逃。
办公室里的空调又开始运转,凉风从出风口吹了出来,扫过二人的身子,却好似暖风般温暖。
纪锦棠懒洋洋地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之后,慢悠悠地走到苏之淮办公桌前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苏之淮,然后收起了他那张冷漠的脸,笑嘻嘻地说:“想不到你们地府还有这么奇奇怪怪的规矩。”
苏之淮脸色十分沉静,凉凉地说:“我更想不到锦棠兄手段这么高明。”
“那可不,你们地府的阴差向来都是这么贪财,可见给的俸禄的确是不够多呀!”纪锦棠笑着说,他缓缓吐出烟雾,把头靠在椅子上。
“向来?”苏之淮故意把这两个字说的很重,“看来锦棠兄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纪锦棠的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挠挠自己的脑袋,赶忙岔开话题:“不知鬼帝大人在地府的俸禄是多少?”他连忙躲闪苏之淮的眼神,将目光移至桌上的烟灰缸。
苏之淮并没有上他的套,其实一直以来,苏之淮都有个疑问在心里,究竟纪锦棠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为什么对地府乃至整个幽冥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今年纪锦棠的行动似乎解开了他心头的疑问。于是苏之淮沉下了脸,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知锦棠兄贿赂了阴差多少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若有苦衷,你可以告诉我!”
气氛一下子跌落至冰点,周遭的空气似乎比刚刚还要阴冷,纪锦棠的心好像突然加速,每一下都重重地击打在他的灵魂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被什么东西夹住太阳穴那般疼痛,此时此刻只听得到他太阳穴上动脉缓缓跳动的声音。
纪锦棠深吸一口气,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那微弱的火光几乎就在一瞬间消失。他没有看苏之淮,只是垂着眼眸,浓密的长睫毛将他瞳孔里的光彻底遮住。
突然,纪锦棠轻笑一声:“当然不止一次,我不打算瞒着你,因为你迟早会知道。我与你,相识以来,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从来不会说什么声明大义的话,拯救苍生,维护和平这种假空大的话我更不会说,我只知道我们有共同要对付的人,这就够了。我今后也绝对不会骗你。”
苏之淮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纪锦棠会如此认真。
纪锦棠见苏之淮依旧没说话,场面也异常凝重,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还不信?我要是骗你,就保佑我以后尸沉忘川河,行了吧?”
苏之淮彻底被他逗乐,笑着说:“你得了吧,忘川河那么冷,你才不会下去!”
纪锦棠揉了揉鼻梁骨,接着说:“夜幽海一样的冷,也不知道我是追着哪个王八蛋跳了下去。”
“你!”苏之淮咬牙切齿,很想一拳打碎眼前这个混账东西的脑袋。
“行了行了!我走了!你继续忙你的吧!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今年的中元节,还是留神些,保不齐真的会出什么乱子。”纪锦棠站起身,把刚刚反锁的门打开,转头对苏之淮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两个浅浅地酒窝挂在他的脸颊上:“这下真的是走了!”
“快点滚吧你!”苏之淮没好气地说,差点冲动的用文件袋朝这个熊汉子的脑门上砸去。跟纪锦棠对话时间一长,苏之淮总能被他带跑偏,爆粗口早已是寻常事。
纪锦棠走后,整间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苏之淮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仔细思考着阴差和纪锦棠的话,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纪锦棠说的“保不齐真的会出什么乱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倘若郁垒为了维护两界的稳定,安排大量阴差和兵力,酆都城反而成为了那个最疏于防范的地方,那么躲在幽冥暗处的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趁此上演一次真正的调虎离山?
一直生活在地府的苏之淮对于酆都城始终有些不可割舍的感情,虽说他很乐意看到郁垒和幕后黑手狗咬狗,但那些因此丧命的其他阴差就会非常无辜,可他答应了陆鸢,不问闲事。
苏之淮已经没有心思在案子上了,他整理好文件后,便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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