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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琼雅被众人打倒地上,鼻青脸肿,血痕累累,秀发散乱。
川人想为那衣物,好不容易才将宫中一场祸事周旋过去,而今这里又横生枝节,出了意外。一时之间,她心中也没个准,不知如何是好。
薛琼雅一拂乱发,”皇上衣裳是我毁坏的,我愿一死!”
川人见她神情凄楚,泪水涟涟,不由十分怜惜,扶她起来。
苏总管流泪说”就算你一死,我们浣衣局也脱不了干系,这可咋办啊?”
川人要求苏总管把薛琼雅交给她带回宫去,并保证不会牵连浣衣局的任何一个人。
孝宗焦虑等待川人,及至她回官,听她启奏浣衣局毁衣之事,龙心大怒。
川人劝说”皇上如果将这衣裳看重,我给皇上再作一件就是,还望皇上息怒。”
孝宗将手中破衣抚摸,心生感触,”朕若因为有了新的,而抛却这件旧的,不就成了喜新厌旧的人?”他的眼前浮现出宫黛楚的娇姿倩影,”朕对旧的东西感情深厚,念念不忘,就好比……”因想到宫黛楚在那天涯海角,总是离他那么远,悠悠思绪,难理难清,长叹一声,”唉……”
川人知他心思,想劝慰,又怕他烦乱,只问”皇上,那女工咋办?”
”死罪!”
川人跪下,”朝庭曾有贪赃枉法的官员,皇上查知,都能以宽容为本,慈悲为怀,训导为诫,而饶恕。现在皇上却要为一件衣衫,而取人性命,与前作风,天壤之别!此事一旦传出,不但皇上英名尽失,还会被人论为残暴可比秦始皇!”
孝宗听他说的有理,不免犹豫”那依你之见呢?”
川人没说她的意见,只说”楚姑娘尊贤重明,嫉恶如仇。她那么一个正义女子,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杀人的男人?”
川人豁出命的口俐心直,点到孝宗心坎上,并非恃宠而娇,而是坦然相劝。
孝宗郝颜,微微生汗,迟疑半响,”川人,听凭你将那女工处置了!”
”奴婢不敢!”
”又奴婢!”孝宗嗔怪的扶她起来,”川人,自此以后,你如果不再自称奴婢,朕就饶恕那女工。”
”好!”川人施了一礼,”谢皇上!”
孝宗问”那女工呢?”
”在外候着,因她有错之身,我不敢带进。”
”你带她进来便是!”孝宗在案前坐下。
薛琼雅被带进来,跪伏地上,抽抽泣泣。她哭泣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连累浣衣局。
孝宗一半恼,一半怜,”你起来回话!”直到她起来,又觉无话可问,挥挥手,”你退下!”
川人知孝宗是真正宽赦了薛琼雅,十分惊喜,赶紧扶她起来谢恩。
薛琼雅早听人传当今皇上威不可挡,只道自己必死无疑,此时见他竟将自己放过,不敢相信,忧忧虑虑的往外挪步。
”你……”孝宗将她唤住,”回来!”
川人以为他变卦,有些急了,”皇上……”
”放心!朕不会为难她,只想要她留下姓名。”
”小女子薛琼雅!”
”好个琼姿雅态!”孝宗由衷一赞,”你去吧!”他吩咐川人将她送回浣衣局,并给苏总管下旨,挑件最便当的活让薛琼雅干。
薛琼雅走后,孝宗不住的念叨着这个名字”薛琼雅,薛琼雅……”
至此而止,衣物风波过去,人心渐平。
宠妾女昏倒后,被微服巡街的孝宗救回宫中,想想自己遇到天下最尴尬的事,羞涩又可悲。她不思饮食,一时昏迷,一时清醒。
孝宗不放心,竟亲自侍奉。
宠妾女心下感激,”皇上,你真好!”
孝宗叹笑,”前些天,如果不是川人劝阻,朕就差点错杀了薜琼雅,一点都不好啊!”他将衣物之事告诉她听。
”薛琼雅?”宠妾女惊呼,”她是宫黛楚的师姐,我哥的另一女徒啊!”
孝宗猛然醒悟,”难怪朕总觉的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左思右想就是得不出所然。听你一说,茅塞顿开!还好有川人劝住了朕,否则,楚楚一定要恨死朕了!”他禁不住眉开眼笑。
宠妾女说”曾受薛琼雅父母临终遗托,我与哥去过左相府找她,可就是没见着。”
孝宗不解,”你们怎的到左相府找她?”
宠妾女说她与左相府的三公子同闯江湖多早,情义相投,而随三公子回府完婚,却不知怎么到了浣衣局作工?
孝宗想薛琼雅既是宫黛楚师姐,自是不宜屈在浣衣局为工,他吩咐川人去把薛琼雅接来宫中居住。
川人去后,宠妾女一笑,”皇上挺依从川人的!”
孝宗说”川人作的事讲出的话,一般都是正确的。因为有她,朕才感生活轻松。”
宠妾女狐疑的问”皇上既这般看重川人,为啥总是给她个领班,不见封号?”
孝宗一笑,”川人是朕红颜知己,你只莫误会。再说,川人早被太上皇御封‘雪人'''',谁也不能动她!”
宠妾女尤为不平,”太上皇一个御封,便封住了川人终身,太不公平了。”
孝宗立起,”那时只因惠王不断骚扰川人,太上皇便御封她为雪人,是给她自身安全的一个最佳保障。”
宠妾女语势逼人,”可是,如今你是皇上,不可以解除太上皇的御封吗?她那么年轻美丽,难道就因一个‘雪人''''封号,而要毁了一辈子吗?”
她的话使孝宗进入一种迷途,”你太江湖儿女气了!”
宠妾女一嘟嘴,”我是替她惋惜!”
孝宗不再说什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过身去,望着窗外。目光落处,团团竹影投下一片阴暗。
薛琼雅见川人到来,得知圣意,谢过皇恩,却又婉言拒恩。
苏总管本以为她因祸得福,从此一步青云,而她偏不将似锦前程放在心上,不免嗔责”别人想方设法削尖脑壳往宫里钻,搭云梯踩门道往上攀,为的就是在宫中谋个差事。而今皇上看上你,你却不去,真真搞你不懂!”
薛琼雅低嘟”你是看不懂的!”
苏总管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的选择究竟为了什么,不甘心的说”皇上身边的人比个七品官还中用,尤其是川人姑娘比什么相爷什么尚书还气派。你若去了,说不定有朝日也能爬到她那个位子上。”
薛琼雅听着,似乎生命从白昼转入黑夜,无休止的空虚寂寞滑淌,难以找到永恒的归宿。
许多日子以来,左相府大公子不见东方妙离露面,心乱如麻,乱后如痴,呆在府中,食不甘寝不安。
二公子吹着口哨,慢腾腾的走进大公子房间,”难怪大哥前些日子精神抖擞,原来是豆浆滋补,更是饱餐豆浆女秀色所致。而今精神颓废,莫不是想那浆思那女了?”
大公子恼”你跟踪我?”
二公子一笑,如实说”我不但跟踪你,还跟踪打听过了,那豆浆女的姓名住处。”
大公子一把拉住他,急问:”她姓啥?住哪里?”
二公子告诉他:”豆浆女叫东方妙离,家住城郊西苑村。”
大公子由衷高兴,”二弟,谢谢你!
是夜,月朦星稀,唧唧虫鸣,咕咕蛙声在静谥的西苑村交响。
两条人影悄悄潜进东方家的院子,蹑手蹑脚的。
东方母因是小解,半夜起床,见两个人鬼鬼崇崇的靠着窗子,正用手指捅窗户纸,吓得大叫”有贼啦!”
三公子闻声赶来,”大娘,贼在哪里?”
东方母抖抖索索的指着两个慌慌张张往外逃的贼,”那……那……”
三公子飞步上前,一把揪住他们的衣领,强拉过头,见是自己的两个哥哥,大惊”你们……”
他们见抓”贼”的竟是抛父弃母离家出走的三弟,不由也是大惊。大公子作”贼”心虚,不敢正视三弟,垂下头去。
二公子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反而笑出了声,”三弟,你叫我们找的好苦啊!”
三公子愤的一甩手,”你们找我干什么?”
二公子说”治老爷子的病呗!”
大公子抬起头来,”三弟,前番你为右相府的那门亲事离家出走,现番又为薛琼雅出走,一走再走,实在令老爷子大失体面,好为痛心。不管怎么样,老爷子好歹是朝庭堂堂左相爷……”
”住口!”三公子打断他的话,”你们走!”
大公子犹豫再说什么,而二公子恐他将来意露出,再生事端,忙笑嘻嘻的向三公子打个拱,拉着不愿离去的大公子急急走了。
东方母揉着胸口,咂着嘴,”哎呀呀,原来左相府的三公子就是你。”
”大娘,并不是我存心欺瞒你们母女,而是我根本不愿想到自己是什么相府的人……”三公子说到这儿,打住了话,原来他看见东方妙离正倚着门槛望着他,满眼凝聚着泪水,更是愧疚焚心,”妙离,对不起!”
东方妙离微微苦笑一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本来惆怅一直侵扰着三公子,这时却被希望与憧憬所代替。
飘来荡去的夜风,和着虫蛙声,虽是吹着欢欣的韵曲,但听起来似乎是伴着无穷无尽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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