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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身材矮小,在学校时经常被同学嘲笑,后来,到了社会上依旧如此。”
一米六的个头,放在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未来世界,确实和侏儒无异。
一路上他们谈到很多,主要是三只狼人听少女一人诉说。
“后来,我通过共享平台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一直是在线上交流。”
“但她很了解我……恩,就是,感觉像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一样,她总能说出我内心真正所想,帮我指点迷津,不知不觉,我们成为亲密无间的铁党。”
回忆起平生第一次靠自己挣的钱,买了一台录像机。
在共享世界,并不意味着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能享受到这个阔余世界的绝佳产品。
一无所有的社会新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住上顶级社区的豪华住宅,所以,还是要从最基本的交换开始。
努力工作,努力挣钱,用积攒许久的工资购买了内心相中已久的产品,然后,等待产品寄上门的第一刻,竟然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把它捐赠出去!
这种精神,放在当代人眼中或许是不可思议,但到了27世纪,竟成为绝大多数公民的快乐,以及获得感的最大源泉。
每一件共享商品,都犹如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每一个共享父母的究极使命,就是把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送上社会,获得别人的认可。
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拼命创造价值。
拼命的共享,拼命的交换,按理说,依照这样的社会机制,世界上没有穷人,而且,每个人都能体验到最新产品的新鲜感,衣服,穿的,用的,一辈子不重复不重样,边际效应无限扩大,皆大欢喜。
但是,就在某一天,在这个世界上,有极少一部分人忽然发现:他们没有通过共享,获得一丁点的好处,哪怕是最不缺的钱。
理想被私利腐蚀。
于是乎,这一年,爆发了世界上最大的金融革命,由此造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信贷危机,一度使世界政府濒临破财倒闭。
这些位高权重者则乘机抱团重组,修改了宪法,从此,将共享社会划归为五个等级。
五个等级,每个层级的共享者能享受的服务范围与产品品质都截然不同。
高层精英之间能随意的共享特权、土地、合约、一切社会资源,宛若一个共同体的多细胞胖子,而越是下层,能共享的范围就越发狭窄、单一。
从此,世界上只剩下两个阶级——
真正一无所有的有闲阶级(teleiure),以及一体式的官僚阶级(买办)。
这群精英又创造了一套独特的评分机制,复活了七百年来的社会运作规律——
给每一个初出社会的新共享者打分排名。
所有评分皆来自用户的客观评价。共享出去事物的分数,叠加累计,总分越高,越能获得顾客的信赖与追捧。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下层共享者,水平青黄不接,但随着分数的积累,一些优质者渐渐脱颖而出。
就这样,不断的开创新天地,随着每一次层级的跨越,共享者都能享受到极致的生验带来的升级。
仿佛世界之窗朝他开启。
与此同时,上层能享受下层一切福利,但下层却无法触及上层的半抹斜阳,这种优越感也取悦了这座共享金字塔的大部分用户。
每一个层级之间,存在严重的鄙视链,其中,长得最好看,说话最好听,名气最响亮的活跃者,成为社区明星。
共享界也有名人效应,往往是越出名就越容易,越容易便越出名,顺风顺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一开始我也做得不错,获得了一些粉丝和关注。”
少女的眼中已经没有那种强装体面的任性:
“而我这朋友更加厉害,她擅长制作软件,所以经常获得王炸用户的大段好评,她教会我很多博得用户好感的技巧与经验,甚至是大数据算法的钻空子规律,我们两个越做越好,甚至登上了期刊专栏,我一直以能和她成为朋友为傲。”
“但就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她把忽然我拉黑删除。”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客户的来电。”
那一刻才得知,本着“好物就要拿出来共享”的共享精神,欧若拉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共享了出去。
十年的友谊,值多少积分?这个数字或许只有欧若拉自己心里清楚。
“我知道她没有错,没有错……我能够被共享出去,证明我有价值,我有特点,我能逗别人开心,不是吗?”
欧若拉苦笑着,朝着两只巨狼的方向望去:
“但是……我的心态可能有些问题,我渐渐变得笑不出来,你知道,世界很现实,无法微笑甚至比死亡还要残酷。”
野心,谁都拥有,失落的,是无法放下的自己,又因为做不出违心的微笑,只能被无情的贯上态度不好的差评。
找工作时被恶语相向,遇到刁钻顾客穷追不舍,不断的扣分,不断的扣分:
“他们都在进步,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身为商品的方面,我做人绝对是失败的,所以,我只能锻炼我自己。”
“一开始我来到游戏世界,因为我不敢在现实世界找真人锻炼,朋友都是共享的,我害怕他们会给我差评……但不知不觉,游戏浪费了我太多时间,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穷得,只剩下游戏。”
共享世界第五层,在这里,除了最普通的生活产品,能够被免费共享的精神食粮,只剩下游戏id。
可怜的欧若拉,没有朋友,没有价值,人生只剩下游戏。
“关于虫鬼,其实,我也不是不爽,我只是听说,被蜘蛛咬了就会变成蜘蛛人……”
少女忽然神秘兮兮道:
“你看过《变形记》吗?如果哪一天,我变成了一只虫子,我想都不敢想,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厌弃我,我会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我的遗产他们都不愿意触碰一下,因为那里爬过密密麻麻的虫子。”
“我要克服它们!克服这道心理障碍……回到现实社会中去……成为真正的自己。”
欧若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变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从小到大都被教育,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做一定的事,人生每个阶段应该紧密啮合。
不然呢?
这种思考戛然而止,下一刻,少女微笑着朝周阎望来,仿佛一刻都不能停止说话:
“谢谢你,陌生人,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这个世界好奇怪,好像只有在游戏里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这些话我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废话还不打断我,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
这时候,右方的白狼忽然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这不是你的错。”
“会说话!?”欧若拉惊讶的捂住嘴巴。
抬眸,朝上方青年确认之时,却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笑眸,有什么转变,仿佛和一开始截然不同了。
焦虑不安的疏离感,化作温善可亲的自信,磷火一般的温度,仿佛这才是这位流浪者原真的自己。
“我曾经也认识一个和你一样的少年,越是危险越是灿笑,把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愿和我说一句真心话。”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那个伪装成少年的夜蛾,以及最后一次朝他贴近的笑容,周阎摸了摸自己的下唇,恢复了神貌中的心软一面。
无奈一声叹息:
“但是,虚假的言语或许能换得一切,虚假的笑容只能伤害自己。”
呆滞的站在原地,青年抗上枪箱,继续前行,黑狼路过少女之时,悍然瞪了一眼,提示道:
“总之,小心这款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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